013：初次亲密

    又到柳絮飞扬油菜花黄的季节。

    陈小飞的学徒工阶段已结束，被分在合成车间合成岗位。

    合成车间是化工厂最核心的车间，聚集林林总总的设备和管道，最里面是压缩岗位，三台超大功率电动机昼夜不停轰鸣，把从造气车间过来的蒸汽压缩，分离，送到精炼岗位分析提炼后变成氮气送到合成岗位，再经过一道道阀门，被合成为液氨。

    车间很大，但cao作工并不多，每班不过**人，除了刚说的三个主要岗位，还有一个冰机辅助岗位，只有一名cao作工。

    在化工厂，合成cao作工因为需要掌握的技术比较高，所以也相当于技术骨干。有句顺口溜：邋邋遢遢机修工，干干净净cao作工。陈小飞很喜欢这整洁宽敞的工作环境，虽然是四班三倒，但倒班哪里不好？自己支配的时间还多呢。

    厂子在郊区，为了倒班青工方便，挨着厂区隔一个山包修了两栋集体宿舍，两人一间，陈小飞也分了宿舍，和一位家在乡下的机修工合住。机修工已结婚，上长日班，周末都要回去，所以星期天宿舍便属于陈小飞一个人的天地。他像其他青工一样买了电炉，找了几个空瓶子洗净，分别买了些糖、木耳、红枣、干桂圆什么的，晚上看看书加加餐。

    和所有刚刚长大的少年一样，终于有机会摆脱父母的管束，陈小飞觉得无拘无束、兴奋，及自由自在。

    第一个周末陈小飞约了肖国君和陈建泉到宿舍玩。

    第二个周末晚，陈小飞骑车把丁家琳接出来，说带你去个好地方。见车没往西门而是反方向往北门街走，丁家琳奇怪地问：“小飞，我们去哪儿啊？”

    “化工厂。”陈小飞说。

    丁家琳听了陈小飞的话居然没有再问。或是她有问了什么，因为陈小飞当时心潮澎湃，所以没有听见。印在陈小飞记忆里的，是家琳静静楼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

    记忆里那段路虽然不短，但一会就到了。

    到集体宿舍支好车，上了二楼，陈小飞探头看看走廊里刚好没有人，立即拉着丁家琳闪进了门。

    先让丁家琳坐在他的床边，家琳顺手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陈小飞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电炉，边弄边问：“吃红枣汤还是桂圆汤？”家琳说：“不用了，就坐着说说话，一会要走呢。”

    于是静静盯着家琳看，看到她的脸因为台灯照耀显得红润，温暖的灯光从她微微翘起的鼻子，沿着她半透明樱红的嘴唇，一直绵延到她尖尖的下巴，勾勒出一圈明亮的轮廓，长长睫毛就在轮廓线顶端，随着她翻书而一下一上扑闪。

    看着看着，陈小飞心里就像有头小鹿到处乱撞，按也按不住，忽然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相拥倒在床上。

    丁家琳娇声低吟：“小飞，灯……”

    陈小飞伸手关了台灯。

    摸黑把家琳的鞋脱了，把她的身子扶正，黑暗中只听见娇喘声声，吐息如兰……

    …………

    陈小飞像从潮头跌落，惶惶中，幽暗里，听到家琳嘤嘤而泣。

    他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刚刚的激情已如潮水退去，代之以莫名的愧疚，想要安慰，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想去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衫，却被她一把拨开。

    就木然地躺着。

    黑夜朦胧中，听到家琳悉悉索索了一阵，竟然——开门一个人走了。

    …………

    那个初夜的表现使陈小飞很久很久都不能原谅自己。

    每每脑海里一浮现丁家琳哀怨的目光，陈小飞就会想到那个春夜，居然任凭她一个人出门？从化工厂宿舍到永进大队那么远的路，在寂静的夜里，家琳踉踉跄跄独行而去，她心里一定充满恐惧和怨恨吧？

    那他为什么没去送她？是十八岁少年的无知？懦弱？还是自私还是没有责任还是——根本不懂？

    陈小飞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想，想了很多，甚至设想到丁家琳一个人在夜里踉跄摔到了河里，然后，第二天，公安来人把他抓了去……即使很多年过后，陈小飞每想到这里仍然恨不得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甩出去，强烈的负罪感和自责，让陈小飞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早晨收拾凌乱的床，陈小飞发现铺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吓了一跳。悄悄检查了下自己，并没有发现哪里有伤，就想是不是家琳昨晚被自己不经意间弄伤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所有的细节，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第二天陈小飞匆匆到尚书坊的裁缝铺，看见丁家琳依然好好的，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来。

    隔了一个星期，等又一个周末来临时，陈小飞心里的不安早已消逝，代之一种期待。

    期待像盛开的花无所顾忌，春心欲动。

    陈小飞在裁缝铺里给丁家琳暗示，家琳羞涩满面，但仍悄悄点了点头。

    再次到集体宿舍，再次缠绵，两人如鱼如水般尽情享受淋漓酣畅的青春。直至深夜，陈小飞才送丁家琳回家，目送她进了院门，等黑的窗户透出光亮，才离开。

    然后期盼着下一个周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