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隐
一夜没睡，方景云把外间的两个书架翻了个遍，但也仅仅是翻了个遍而已。 书架上的书不多，也只不过二百来本，但每一本，都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许多据说已经失传已久的古代文献都可以在此找得到踪迹，从已经发黄穿孔的的竹简、变色的帛书到发明造纸术后初期粗糙的手抄本、制作精美的线装书……应有尽有。 只二百来本，按但其包涵种类之多，历史之久较之品书阁五楼毫不逊色，若不计数量，其价值可能堪比那里庞大的收藏。虽然有一些已经有所残缺，但却并不影响这些书的品质。如果把这里的随便一本书籍拿到品书阁去，都会是袁襄口中的绝世之宝。 连这两个放在外面的书架都是这种书，那里间的又是什么样的呢？他不敢想想，也顾不得去想，因为就这些书已经让他沉醉其中了。 天色渐明，透过东窗可以看见天边的微红，初夏清凉的晨风从两窗柔和地吹过。 方景云把手中的一卷帛书小心地放回书架，这是荀子《劝学篇》的手抄本，没有署名，没有年代，但上面的的字体却是两千多年前的小篆，加上那变色的帛绢，几处明显是被火所烧穿但却被人精心修补过的小孔，足以证明其价值。如果这是在现实里的话，这一简单的帛书都将会是国宝级的文物，别说是放在这里任由方景云随手翻阅了，恐怕是连见一面的机会也不会有。 把手伸向最后一格，那里放的全是一卷卷的竹简，知道了这里摆放的书价值的方景云不敢大意，双手小心翼翼地抽出最左边的一卷。 刚刚入手，方景云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竹简上传来，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虽然早已知道这里的竹简绝对不是凡品，但方景云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竟然是《楚语》的下卷。 连忙从包裹中拿出那本并没有随着他重新建号而消失的《楚语》上卷，走到东边的桌边收拾好上面的东西，借着灯火与微微发白的晨光仔细地对比起来。 两卷竹简被方景云平铺于长桌上。不但用料一样，制作相同，连上面的字迹也毫无差别。 这两卷的出处绝对相同。 这是方景云的第一个想法。 但随即另一个问题出现，这里的书籍居游宇从什么地方得来？ 若说他是书生或书童，可是看他的服饰却不像，如果不是这两种人，还会有什么职业会收藏这种书？ 虽然这些古籍都只是随意地摆放在这里，但方景云却能从屋内的布置、被整齐放置的书籍上一尘不染中看出居游宇对它们的精心照顾。 虽然屋内开有两个窗口，但细心的方景云却能发觉其中的妙处：无论是东方的日出，还是西边的斜阳，都无法直射到这两个书架上，但相对而开的两窗却能把经过外面的竹林所改变的柔风引进来，西窗外的一口小池塘，可以调节屋内湿度，而两窗上那厚厚的布帘，又是一个调节器。还有，就是自从一进这门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初时还以为是屋内在火烧檀香，现在想也，应该保证这里的古籍不受昆虫等侵害的香料了。 防光、防潮、防虫、温度适中，这是保存古籍最基本的要求。 没有让他仔细观看，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推开，惊动了正用手轻抚简书的方景云。 回头一看，却是早起的居游宇与杜子梅两人。 “书虫，你一夜没睡？” 杜子梅看了看方景云，一脸的惊讶。 方景云微微一笑道：“见猎心喜之心，人皆有之，这里，真是让人太过于惊喜了。” “呵呵，年青就是好啊！怎么，对这里有什么看法？”居游宇走上前，与方景云并肩而立，望了眼桌上摆放的两卷简书，突然脸色一变，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变成了O形，原本笔直的腰板在片刻之间弯下，双手颤栗着伸向桌面，目标是那卷《楚语》上卷。 年华的老去并没有影响居游宇的眼睛，或者是系统给予了他们与年青人一般的视力吧，轻抚着那一支支的竹简，居游宇轻轻叹息道：“终于又让到见到一卷了！此生无憾也！” 只不过，他的叹息转眼间变成了惊呼，因为方景云已经从包裹里拿出了《齐语》放到了他的眼前。 居游宇双眼冒光，虽然没有打开来看，但长期沉浸于此道的他当然知道这一卷是什么东西。望了眼方景云后轻轻地想接过，却无法接受，让他一怔。 方景云见状，突然醒悟这两卷简书好像都是他专有之物，不能交易与他们，无奈之下只好亲自把桌上的两卷收起，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把它们都放到了书架上。然后再次把《齐语》铺于桌面，让居游宇好好欣赏。 “这……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你不是说刚进来吗？怎么会有这两卷书？” 轻轻地抚mo着眼前的《齐语》，居游宇柔声问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怕惊吓了桌上的竹简。 “这是我以前在别的地方游玩之时别人送的，想不到还留在这里。” 居游宇的目光好不容易才从简书上收起，转头对杜子梅歉意地一笑道：“子梅，看来我们的出行又要推迟了，不过，这次是我心甘情愿推迟的，不把这两卷书抄录下来我无心游玩啊！” 杜子梅理解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被方景云抢先道：“你们还是按计划出行吧，这两本书我送与你了，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居游宇眼前一亮，随即黯然神伤道：“这是有主之物，就算你送与我也没用，刚才你也看到了。” 方景云微微一笑道：“虽然是有主之物，但我赠送于你不就行了？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赠送，你知道吗？” 一旁的杜子梅插话道：“这么珍贵的物品我们又怎么能收呢？何况这种东西，非要特定环境才能赠送，不是随便可以更改拥有者的。” 方景云侧头想了想，道：“你们还是可以放心地去会友，如果真不能赠送，我就抄录一份给你。” 说完，方景云收起简书，走到西边桌上，拿起横放于笔架上的毛笔就着桌面的仿宣纸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已经写就： “丹青在山，民知而求之；善珠在渊，民知而取之；至道在学，而人不知就之，惑夫。” 早凑近看着他疾笔而书的居游宇再次疑惑地问：“好字！书虫，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方景云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喜欢看书的人而已，如果不是看到这里的书，本想早点出村进城看书去的，不过，你这里的藏书却让我改变了主意。你看我这书能不能帮你抄录书籍呢？” 居游宇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你这字虽然欠缺点灵气，但也算可以了。呵呵，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们现在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出发。这书斋，就借你用用吧，如果看完了这些，在里间还有很多我多年的收藏，保证你不会觉得无聊。” “那先谢谢了，我……” 没等他说完，从外面已经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早起的孩子已经来了。 杜子梅与居游宇相视一笑，孩子清晨早读声已成了这个村庄一道独特的景致，对于玩家来讲，这只不过是虚构的世界而已，但对于这里的NPC来说，那是他们的一丝希望。 跟着两人回到他们的居所，粗略地吃了点东西后，就一起到最外面的建筑物——学堂去了。 天已亮，初升的太阳散发着微热，让人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夜不闭门的学堂里，昨天那五个小孩已经端坐在那里，手捧着书，高声诵读，似乎此时的天地，只有那清脆的读书声而无他物。 居游宇与方景云一起站在那一米高的木桌前，居游宇双手轻拍，下面的孩子齐齐停了下来，五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与他们尊敬的夫子站在一起的方景云。 “这位是书虫先生，由于我与杜大娘要出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里，就由他们教你们读书写字！” “好啊！书虫大叔，你准备教我们做什么呢？” 居游宇的话音刚落，五人里唯一的女孩子，也就是昨晚邀请方景云到她家去的那个小女孩就高兴地跳起来。 居游宇摇头叹息，对于这五个充满灵气孩子，他从来都只有溺爱而不会生气，也由于如此，虽然他们对于自己十分的尊敬，但也不会因此而显得安静下来。不过这也并非坏事不是吗？让孩子们始终保持着这种心态，对于他们不是更好？ 而方景云则是苦笑连连，真有这么老吗？ 大叔！自己什么时候在孩子们的眼中成了大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