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霸先北上

    与萧绎公开对抗不久，萧詧担心自己的力量不足，于是派使节向西魏求援，并甘愿做附庸国。

    这个决定确实让萧詧解了燃眉之急，但也让萧梁损失惨重，宇文泰借此机会，一举吞并汉水东岸各地。

    西魏的开府仪同三司杨忠，成了接下来这场战争中的灵魂人物。

    宇文泰接到萧詧求援后，任命杨忠当三荆十五州军区司令长官，镇守穰城，授意他伺机而动。

    杨忠最终不负所托，于550年正月，生擒萧绎集团的司州督导官柳仲礼，又逼迫萧绎妥协，使西魏边界直伸到石城。

    二萧斗得如火如荼，致使国内讨伐侯景的力量明显不足，让侯景有了大施拳脚的机会，三吴完全落入侯景之手，留在会稽的高官公侯，全都往南岭以南逃生。

    当时长江以南一连数年爆发旱灾蝗灾，而江州及京畿地区尤其严重，人民四散流亡，成郡结队逃到山谷野地采摘树叶菱角、挖掘草根充饥，难民所到之处，树叶草根立刻被吃光，仍无济于事，饿死的尸体满布原野。

    这种背景下，不止是穷苦家庭，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同样承受饥馑之罪，往往穿着绫罗绸缎，佩戴玉石珍宝，却仍不免在锦床上活活饿死，放眼大地千里，炊烟断绝，白骨堆积，犹如丘陵。

    没有粮食对于侯景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起码没有人敢武力反抗他，毕竟饿着肚子也无力反抗。

    而且侯景在镇压反叛方面颇有天赋，为了震慑人心，在石头建立一个巨大的捣米碓，凡是有不服从他的，全用巨碓捣死，并告诫各将领说：“攻破栅栏，夺取城池，就要把敌人杀光，以使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威名。”

    效忠侯景的将领们都很服从约束，因此每逢战胜，必定全副精力来烧杀抢劫，砍人就像砍草一样。

    可是侯景深知这些举措只能让大家畏服，却不能真的心服，其实民间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多，侯景于是又禁止人民互相谈话，违犯禁令的，连亲戚也都诛杀。

    建康及周边郡县残存的百姓，无不生活在人间地狱，每天都度日如年，身心遭受重创，迫切需要被拯救，可是那一天会来吗，他们对此深表怀疑。

    诸如萧绎和萧詧等王公贵族，确实无心拯救他们，因为内斗仍在持续，并且越演越烈。

    邵陵王萧纶也加入了这场闹剧，虽然他一开始还在劝说萧绎结束内斗，全力对抗侯景，但眼看劝说无效，便以正统自居，割据一方。

    550年4月2日，王僧辩攻克长沙，生擒河东王萧誉，立即砍下人头送到江陵，把这场内斗推向了**。

    周铁虎是萧誉部下最勇猛的大将，对萧绎造成的伤害也最大，王僧辩打算用烹刑将其处死，周铁虎大喊，：“侯景还没有灭，为什么要杀勇士。”

    一句话戳中王僧辩的良心，王僧辩于是把他释放，仍让他统领原来的部众。

    王僧辩凭此大功，获授首都东区卫戍司仪官、总监察长、镇西将军府秘书长。

    所谓“大功”当然是相对的，对于萧绎来说，确实是大功一件，但对于萧梁的国民而言，则明显是一场灾难。

    好在解决了政治敌人之后，萧绎终于对侯景宣战了，于4月27日，下令大军出动讨伐侯景，发表文告传递全国。

    但萧绎并没有承认萧纲的正统地位，因他表示萧纲受侯景胁迫，根本身不由己，所以他的文告是以国家领袖的姿态发出的，包括萧詧和萧纶，萧梁国内出现四个“领袖”。

    除了这四人，其他势力较小的王公们则不得不进行站队了，但因萧绎的地盘最大，支持他的人是最多的。

    始兴郡长陈霸先也宣示向萧绎效忠。

    陈霸先集合郡中豪杰数千人，派总带兵官杜僧明，率二千人驻防大庾岭，准备北上讨伐侯景，广州督导官萧勃派人劝阻说：“侯景骁勇非常，天下无敌，前些时候，勤王军十万，人强马壮，还不能攻克，你这一小撮人，想往何处？听说大庾岭以北的王侯，互相火拼，亲属之间大动干戈，你不过一个疏远在外的低微官员，挺身而出，岂不像把一粒明珠投到黑暗之中，不如继续留在始兴，远远地虚张声势，可以和泰山一样平安。”

    陈霸先说：“我受国家厚恩，当初听到侯景南下，就打算增援京师，遇到元景仲和兰裕事变，挡住了道路，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京师沦陷，君王受辱，臣属应死，谁敢爱惜性命，阁下是金枝玉叶，身担一方重任，派我一支军队总比不派要好，为什么反而阻止。”

    萧勃是萧衍的侄子，但眼见萧衍的儿子和孙子都未必把国家当回事，他自然也有充分的理由退避三舍，这是他的选择。

    陈霸先虽然官微人轻，但一腔热血上涌，决心为国杀贼，虽死无憾，这也是他的选择。

    各人选择不同，最终结局也大相径庭，谁也料想不到陈霸先这种段位的玩家，反而笑到了最后。

    当时南康当地豪族蔡路养，聚众起兵，占领了全郡，萧勃派心腹谭世远当曲江县长，与蔡路养暗中结合，共同阻止陈霸先北上。

    站在萧勃的立场上，劝止陈霸先这件事，其实只是想保全自身实力而已，因为陈霸先北上并不是干个体户，而是投奔萧绎，萧勃显然不想坐视萧绎壮大。

    550年初，陈霸先从始兴出发，一直挺进到大庾岭，与蔡路养的二万人马展开血战。

    蔡路养不是陈霸先的对手，此战大败而回，但为陈霸先输送一员虎将萧摩诃。

    萧摩诃是蔡路养的妻侄，本年只有13岁，但异常威猛，起初与陈霸先的部将单挑，陈霸先方面无人能敌。

    得知陈霸先的忠贞，萧绎行使皇帝职权，任命陈霸先为明威将军、交州督导官，陈霸先从此走上正轨。

    但这条路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走的，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种危机挑战，就在他击退蔡路养不久，高州督导官李迁仕，也率军阻截。

    陈霸先让周文育前往讨伐，他的运气不错，中途遇到了俚族中赫赫有名的冼夫人，冼夫人力劝丈夫冯宝协助周文育，双方联手大破李迁仕。

    冯宝是北燕遗民，冯氏东渡后，冯弘担心家族遭到什么不测，所以特别让族人南下，分散风险，冯宝就是那个族人的后代。

    冯家为了在南方站稳脚跟，可谓煞费苦心，到了冯宝这一代，更是不惜与俚族人通婚。

    这段婚姻在一开始貌似是冯宝的牺牲，但冼氏却是有大才的巾帼英雄，没多久便帮丈夫在当地打开局面，成了名人，冯宝当真做梦也会笑了。

    为了感谢冼夫人的帮忙，陈霸先携带厚礼与她有一次会晤，冼夫人对陈霸先的印象很好，给陈霸先不少资助。

    萧绎不久再任命陈霸先为豫州督导官、兼豫章郡长。

    551年2月，陈霸先击斩李迁仕，萧绎又让陈霸先进军江州，并任命他为江州督导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