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娟娟是第五天下午出院的。 脖颈上烫伤的红肿已经消褪，留下一个暗褐色的疤。主治医生说：“你不要吃酱油和辣椒等刺激性的东西，伤疤会慢慢消除的。”娟娟木然地点头。 身上的疤可以消褪，但心里的伤呢？ 这几天都是母亲和弟弟丁国平轮流在医院守护，丁美丽有时也陪她，不断告诉她事态的发展情况，喳喳称道丁婉萍：“小妹真的很厉害，连派出所的民警都说不过她，以后一定是个女强人，是做官的料。” 详细向娟娟描述了小妹怎么到化工厂把保卫科长说得毫无招架之力；怎么串联尚书坊的街坊邻居到派出所施加压力，要求严惩打人凶手…… “那个江晓娟即便那么嚣张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关进了看守所。”丁美丽得意洋洋地说。 “小妹今天读书去了吗？”娟娟无力地问。 “今天没有，好像去找陈小飞了。” “找陈小飞干嘛？”娟娟浑身一激灵。 “婉萍说这么多天了，陈小飞都还不来把他的东西搬回去，她今天最后通知他一下，如果再不来搬的话，就把他的东西全扔了！”丁美丽恨恨地说。 娟娟心底又涌上一股酸酸的滋味，掉开头，不让眼角的泪被丁美丽看见。 陈小飞！ 她纯情若水的初恋…… 几天前，婉萍和美丽从化工厂回来，忿忿不平说陈小飞所谓去雁湖是假的，实际是去了横峰镇，去见江晓娟的父母，而且，还和她发生……娟娟听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冰水冻住…… 陈小飞怎么能这么做？！ 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渐渐扭曲，变成一片丑陋的枯叶。好像洪水过后，漂荡在小溪水面那些肮脏的浮叶……他怎么是那样一个人？怎么能轻易背叛他们曾经海誓山盟的感情？娟娟真的整颗心都碎了。 被她的爱人把心撕扯成瓣瓣碎片，然后让她一生一世去弥补…… ………… 吃过午饭，等医院上班，丁美丽去办好出院手续，母亲、美丽和国平帮娟娟提着出院的物品，叫了两辆黄包车，就从人民医院回小南门的家。 经过小南门外的石桥，娟娟看着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水面泛着一个个在瞬息间生成又在瞬息间消逝的漩涡向下流逝，好像都如她曾经和我之间的点点滴滴，去了不会再来。她望着桥边那一排枝繁叶茂的小树，曾几何时，那些青涩的树汁不也浸润过他们的爱恋…… 天有点灰冷，暮冬的溪流笼罩一层皑皑水雾，弥漫在小树林中，娟娟看着这片水雾缭绕中的林木，惆怅也如那烟气朦胧的雾霭。 黄包车缓缓驶上石桥，粗砺桥面和车轮摩擦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她再回头看一眼橄榄林，却兀然发现绿叶掩映的溪沿上闪出一个人影。 那就是我，陈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