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我想开一家客栈
孔九思道：“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们呆在这里就是瓮中之鳖，当真是没有意思了。所以要做跳龙门的鱼，不能做王八。” “对，不做王八。”晏平道。 “抱歉了，你们二位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做王八。”孔九思道。 晏平一想，也对，顾弱文也点头，是了，你出去先把情势摸清楚，我们去了只是碍手碍脚的。 孔九思道：“正是，大将军出去打仗，自然要把累赘留在家里。正好，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我此番出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我的武功，你们大可放心。”孔九思嘿嘿笑道，“你们二人自己小心，如若有人来了，你们就藏在那黑煞神的肚子里。”孔九思说罢已飞身下了山崖，瞬间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黑煞神的肚子里？”孔九思走后，晏平爬上那神龛，摸到黑煞神像后面，弄得灰头土脸，终于找到了一道暗门，原来那黑煞神像在崖壁凿出的石窟中，神像身后却是有机关的。 “江湖果然处处有机关，步步是陷阱。”晏平感叹道。 孔九思走后，这小小的庙里好像空了许多，那空出的空里，弥散着小庙的阴森。 高手走了，小庙顿时变得风雨飘摇了。顾弱文突然这样想，幸好有晏平作伴，想起自从无极寺和晏平相遇，不到十天，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遇到了那么多事，经历了那么多险。 晏平好像也有类似的心思。晏平说，如果一个人在这半山崖上，黑漆漆的古庙中，倒是很恐怖。 最恐怖的就是这里的安静。 晏平知道，顾弱文说的安静，其实是寂寞的意思。 如果毒冢门的人来了，这里就热闹了。晏平想说点轻松的，这一说，气氛就更阴森了，顾弱文指了指那几乎悬在烟雨中的庙门，示意晏平将那门关紧。 晏平说：“开着吧，空城计呢。如果毒冢门的人要上来，开着关着他们都要上来的。”突然那门被什么扑了一下，二人吓了一跳。却是一只古怪的大鸟。 “是毒冢门养的那种食人魈鸟么？”顾弱文睁大眼睛问。 晏平忙上去将那庙门紧紧关了。关住了一山的雨声，却关不住这庙里的阴森。 “好吧，练剑，练我的壁虎剑法。”晏平拔出剑来，便在那石壁上刺杀壁虎，“三百年后，晏大侠的失传已久的壁虎剑法重现江湖，江湖又是一番血雨腥风。”晏平一边搜寻这壁虎，一边幻想自己的壁虎剑法如何威震江湖。却一只壁虎也没有刺到。 “不要杀生了，反正孔前辈也不要我们生火了。你那壁虎剑法也是普通得很。”顾弱文道。 “普通？我在苦竹溪比剑大会上夺过魁的。” “失敬失敬，敢问晏大侠，你们那比剑大会有多少人参加呢？” “三个。我和我师妹，还有我们邻镇的清溪剑派的一个弟子。” “哦。晏大侠果然是力压群雄，厉害。” “哼，说什么也是苦竹溪第一剑。”说罢，晏平自己都笑了起来。这个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是了，以后我行走江湖就自称‘苦竹溪第一剑晏平’，可好？” “你以后还要行走江湖么？” “你呢？” “我？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只是生在七大门派，又是什么二小姐，又是乱世，身不由己。我爹说，身为月满楼的人，怎么也要会点武功，于是我就会了一点武功。身为月满楼的二小姐，那地牢的事情，不管也不行，所以我也卷进了七大门派的试毒制毒中了。” “你也可以不管的。” “说得简单，像我们这样的门派，信得过的人本来就少。我不但要管，还要专门管机密的事情呢。比如那地牢的种种机关，除了七大门派的掌门，知道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你大姐他们呢？” “我爹和七大门派都信不过。” “听着都觉得你们这些大门派复杂哩。”晏平道。 沉默。 “你不喜欢学武，那你喜欢干什么？”晏平问。 “不知道。嗯我想开一家客栈，然后坐在大堂上看南来北往的人，听他们讲天南地北的故事。”顾弱文笑道。 你想干什么呢？成为武林高手？我看你也是胸无大志的人。顾弱文问晏平。 晏平道：“我想在你的客栈旁边开一家更大的客栈。” 顾弱文深深地白了晏平一眼。我问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晏平道，我反正不想在江湖混了，这是什么江湖？还不如说是地狱。 顾弱文道，还不知道我们活得了几天。 这话很丧气，晏平想说一句宽慰顾弱文的话，只是想不出来。半晌道：“只怪我学武不精，却不能保护你。” “你有保护我的心就行了。”顾弱文说完，觉得这话暧昧，将头别过去，偷偷一笑。 说着说着，庙里不觉得那么阴森了。那庙门老大的门缝爬进一道斜阳。雨停了。 顾弱文将庙门打开半扇，好一天斜阳，好一个死寂的江湖。好像整个江湖都消失无影了，只剩下两个人，在那里说着闲话，一直说到夜色合围，晏平还是忍住没有问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话真是个怪东西，越说越多，然而肚子越来越饿，孔九思还不回来。 “睡一会儿吧。”晏平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就算说完了，再从头说一遍也是好的。只是害怕顾弱文困倦。 “不想睡，我爹现在不知有多担心我。”顾弱文道。 不敢点灯，黑暗中，越来越寂静。静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然跳出来一样。“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顾弱文突然问道。 晏平道：“本来没有，现在江湖也给造出来了。” “我觉得这庙里还有人。”顾弱文也知道，其实自己是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而这阴风是从神像后崖壁上的一道裂缝里吹来的。但还是害怕，没有孔九思这样的高手护驾，这个江湖真的可怕。 晏平笑道：“又来了，你是吓我呢，还是在吓自己？这世上只有一种鬼，就是疑神疑鬼。”晏平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在注意听，这寂静和地牢里的死寂又不一样。 晏平果然听到了声音，窸窣的声音。孔九思说过，他回来时会咳嗽一声。那窸窣声又没有了。又下起了雨。原来是几点探路的雨滴声，雨渐渐又大了。 顾弱文挨了过来。轻轻拉着晏平的手。心里觉得踏实了。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顾弱文问道。 晏平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很冷？” “我牵着你的手，我怎么不知道” “你牵着我的手？”晏平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手中的手不是晏平的手？顾弱文吓得大叫一声，只觉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晏平忙抓紧顾弱文的手笑道：“我吓你的。” “啪。”黑暗中晏平挨了一下，顾弱文带着哭腔道：“这种鬼地方，你还吓人”将手硬是抽了回去。 晏平知道自己真的把顾弱文吓着了，忙一迭声道歉。晏平笑说，从前，在苦竹溪的坟地里，自己也这样吓过别人。 顾弱文真的生气了。 晏平真的又听见了声音，崖壁上有石子掉落的声音。和这静夜一样轻的声音，从崖壁下传来，越来越近。 “真的有人来了。” 顾弱文在黑暗中不做声。 晏平拉起顾弱文的手，顾弱文将手一摔，“你还要吓我？” 晏平拖起顾弱文就往那黑神像后跑，刚打开那暗门，就听见那庙门哐当一声响，一股夜风猛灌进来，正好掩盖了二人关上暗门的声音。 二人挤在那神像中空的肚子里，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