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将府初对大公子
星将府独占天慧城西部，北靠慧山，西、南两面紧接Z字形的慧江。山势磅礴，江阔十里，风水极佳。 整座府邸，外则围以一圈三丈高的石城墙，圆融规整；内则引江入府，八岛为骨，九水分疆；格局状似十数万亩的椭圆灯笼。 曾总管带着玄藏，很快回到星将府。 星将府开有四门，皆是一门三洞，门楼巍峨。正门在南，此门等闲不开。他们走的是东侧门，东侧门外的侧门街，连接着天慧城的市中心，出入非常方便。 入府之后，穿过数不清的小桥、廊庑，一路上只见江水穿插，波光粼粼，山石点缀，树林郁郁，柳暗花明。山、水、林、石完美结合，风景甚是秀丽。 来到一座岛屿上的大殿前，曾总管示意李管事陪着玄藏在殿前等候，自己先入内禀报。 玄藏手捻佛珠，神态自若地抬眼打量周围。 殿前戒备森严，许多军士站在各要点上警戒值勤。这些军士个个高大强壮，人人带刀，身穿统一制式的半身软甲，头不着盔，太阳xue坟起，显示出不俗的武功修为。 这座大殿额匾上书“议政殿”三字，想必是星将府议事的场所。 玄藏心中惴测，这世界的体制和地球有何异同。看星将府的建筑规制，雄壮高大，称“殿”而不称“厅”、“堂”之类，难道不用避讳皇家？ 曾总管很快出来，立在槛外高声唱道：“有请玄藏大师！” 玄藏昂然入内，来到殿中，只见上首坐着一位俊朗的华袍青年，这位青年虽然只是随意地坐在椅中，但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看见玄藏，他凝目打量，一双有些细长的眼睛自然地露出罕见的凌厉之色。玄藏只觉得他的眼神，与前世某国领导人北极熊京大帝有些相似，这是只有久居高位，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人才会培养出的气势，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假冒。 不用介绍，玄藏立即知道了这位青年的身份，除了主持星将府的小公爷宫楚天大公子之外，还有何人？ 玄藏立定脚步，双手合十，庄严肃穆的一礼道：“贫僧青柯山般若寺玄藏，见过小公爷。” 宫楚天神情一松，刚硬的面部线条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些，他抬手道：“大师不必多礼，不才宫楚天，忝掌天慧府。大师远来，请上坐看茶！” 曾总管急忙上前，引着玄藏往左首第四位而去。一位秀丽的侍女从后殿端着托盘而出，看玄藏坐定，恭敬利落地在他座侧桌案上上茶、布点心。 玄藏道了声谢，打量殿中，只见殿中左右首各排十座，此刻场上才共坐有8人，除了自己还有六俗一道，想来有些有座之人并没有到场。 这不奇怪，出了三小姐失踪的大事，必定有各大主事之人在外奔忙主持。 那位道修是个女人，此时，她和其他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却无人窃窃私语。 这些人，想必就是天慧星将府的首脑人物了。每座星将府都是一郡的最高管理机构，并不单单是天颜星将的私人府邸。 当然，在这个世代，公与私，也没分得那么分明。 大公子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口对玄藏说道：“玄藏大师，舍妹出事，大师能仗义出手，宫某感激不尽！如今事态紧急，宫某就不客套了，听曾总管说，大师已确定舍妹当下的位置？” 此刻曾总管已经回到大公子座旁站定，玄藏写给曾总管的那张纸，早已摆在大公子座侧的桌面上。 玄藏闻言，没有对他开门见山的失礼产生失落、产生反感；反而根据般若心鉴看到的念头，以及前世的经验，立即把握住了大公子的心态。 这是一位称职的上位者。他处理事务之时，抓住重点，聚焦目标，冷静理智，干练果断，没有过多的虚架子，没有过多的好奇心。 对于自己神奇的能力，他不好奇；对于三小姐是如何失踪的，他不好奇；对于贼人的目的，他不好奇！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道凝练的意念：“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找到meimei，救援meimei。如果有贼人，找到他们，铲草除根。控制事态不扩散，保护好星将府的信誉。” “这很好！”玄藏心中暗道：“如果大公子性格软弱，坐以待毙，等着贼人上门提条件，就没我玄藏什么事了！” 他入府见到小公爷宫大公子之前，心内其实有点小忐忑。 首先，他怕大公子是个俗人，好奇心太重，正事不干，总想窥探自己的能力秘密，这种人是他最烦的人。一年来，他被这类人烦得要死。 其次，他怕大公子是个昏庸的人，或狂妄自大，或软弱无能，或优柔寡断……碰上这些人，什么都别想做成，有没有功劳都是假的。 一般传承悠久的公侯世家子，身上常带这些毛病。 做这种人的下属，累死都是轻的，最怕是憋屈到死。 在这个时代，能碰上一个有能力，有见识，又只看重属下才华，投以信任，不吝简拔的主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停下捻珠的动作，目光正视大公子，头颅微微上扬，斩钉截铁地道：“是的！具体位置贫僧已详细书出，小公爷尽可按图索骥。如无临时变动，必在贫僧所测之地。贫僧本无其他所长，此来叨陪末座，唯愿安公子之心！” 一年来，无数的实践案例已培养出他对自己专业能力的信心；所以，他不怕把话说满，该出手时便出手。 便是入府的目的，他也暗示自己是来做人质，证明自己对自己的测算结果有信心。不着痕迹地自抬一下身价，再顺便彰显自身的情cao，待价而沽。 这些嘴炮上的小手段，一个前世做过近二十年临时工、五年骗子的人，不要太熟悉！ 要想在一个新环境、新团体立住脚，必须要先立威。用业绩说话，让别人对自己专业能力心悦诚服，尤其不可让老板置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既然有心加入星将府，将之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起步平台，此刻顺利见到大老板，玄藏自然抓紧机会表现。对星将府，他心仪已久，此刻算是一脚踏入它的门槛了。 他的话语和态度，打动了宫楚天。 这位大公子哈哈大笑了一声，道：“好！宫某相信大师的能力。大师不必过谦，也不须如此谨小慎微，就像称呼一般，不必总是小公爷、小公爷的叫，宫某毕竟没有得到皇上封赐，此乃民间戏称尔。接下来，还烦请大师随我等一起行动，随时指点我等行动方向。” “但能助益大公子，贫僧随听差遣，无所不可！” 玄藏此刻也不拿捏，随即改口。 虽然大公子没教他该怎么称呼自己，但他听曾总管等人，都是叫小公爷为大公子，慧郡公主为三小姐。显然星将府里，还是对他们用公子、小姐的称呼，显得更亲近一些。 改口的同时，他也表明了态度。如今，救援三小姐，无意中就成了他的投名状。 投名状漂亮不漂亮，将会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待遇，能不能顺利挑选武功秘籍，就看这一把了，他自然愿意全力以赴。 宫楚天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一扫，不再迟疑，便对其他人下令： “金院长，武事院3阶以上各出20卫；林院长，供奉院一至九品高手全部出动，另外，你去请许大宗师也参预行动。叶院长，缉事院出两人。曾总管，让马队备马。其他人谨守本府。此次事关重大，宫某亲自带队，全力出击。一刻钟后，所有行动人员到北门集中出发！” 随着宫楚天的命令，右座首位一位彪形大汉、那位女道姑、玄藏身边中年人、曾总管一一起身拱手应喏。最后，所有人都凛然遵命而去。 玄藏冷眼旁观，越发喜欢星将府。 他发现大公子在府中威信很高，与城中的传闻颇为吻合，是个英明神武的主。 星将府中各首脑，令行禁止，并无慵、懒、散的作风。 府中事务，从护卫，到议事，有条不紊。管中窥豹，见微知著，比之前世各大行政机关，要好上许多。 随着众人下去，大殿中只剩大公子和玄藏两人。 “玄藏大师，寺中生活可有趣？”宫楚天拿起茶盏呷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 “贫僧自小出家，生活中唯做四件事，劳作，功课，坐禅，侍奉师父。十余年如一日，既不觉得有趣，也不觉得无聊。”玄藏平实的回答道，他知大公子决不是简单的聊天，他是在考察自己的性情。 “哦！”大公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微微颌首，若有所思。 “大师今年贵庚？俗世中可有家人？”大公子的聊天，和市井百姓也差相仿佛，但目的可并不一样。 “贫僧是19973年9月9日辰时出生，今年18岁了。贫僧在出生之日，就被师父从百溪河上捡回寺中，除了八字和一个况字，别无其他身份信息，俗世中有无家人，贫僧也实在不晓。”玄藏恭声应答，这是身份审查。 就在这时，玄藏意外地从大公子脑中看到一则信息： “好巧，这玄藏竟与小妹同年同月同日生，比小妹还小几个时辰，他是辰时，小妹是丑时！小妹，你如今身在何方？可有受苦？” “玄藏大师，您能骑马吗？”大公子强行切断自己担忧，换了个话题，漫声问道。 “惭愧，贫僧从未骑过！”玄藏摇摇头，坦然道。 “既是如此，等会得让许大宗师带着您！”宫楚天眉头微皱即松，这虽是缺憾，毕竟是小事，不足为虑！ “大师，您能随时测算舍妹的方位吗？”宫楚天再次问道。 “可以！不过贫僧从未习武修身，血气不足，精力有限，每天测算次数只有十余次，再多就有可能不准了。所以，贫僧也不能频繁使用这心算测踪术，每次据灵引算八字，以八字测阴阳，以阴阳测天机，以天机推方位……，涉及因素太多，太耗神了！” “哦，大师能以灵引之物算出八字？”宫楚天眯了眯眼，敏锐地从他的话中取出关键一点询问，颇有验证的意味。 玄藏淡然一笑，他从大公子意念中发现，不知为何，他对自己有一种莫名原因的简单信任，但这种信任却又没有任何感情因素，让人感觉很是怪异，有一种岌岌可危的脆弱感。 是故，玄藏决定利用前世掌握的话术技巧，故意在话中留个线头，想要在这难得的独处机会里，显个手段，加强大公子对自己的信任。 毕竟自己一生所谋，着力点就在这大公子身上，在他身上，花多少力气都不算浪费。至于手段是否正当，他如今已能超脱看待，只要出发点是善意，就不必再耿耿于怀。 果然，大公子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却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话头，马上询问。 “不错，这是贫僧心算测踪术的核心。灵引之物，蕴涵了事主的全部生命信息：出生八字，成长经历，寿命几何，无所不包。只要得到事主的灵引之物，贫僧就可测得事主的生命信息。 “而每个生命，都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个体，便是他的贴身物品，沾上他的生命气息，也可变成宇宙中唯一的东西。天人交感，事主的方位，以及事主物品的方位，其实时时刻刻都会映射于天，在宇宙中留下痕迹。 “贫僧所创心算测踪术，原理便来自于这天人交感之道。以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生命信息入手，不假外物，心算为术，可得他的方位。” 玄藏没有马上顺着大公子的问话，往验证本事的方向聊。而是侃侃而谈，将自己所创的“心算测踪术原理”先说出来，既是铺垫解释，也是欲擒故纵。 大公子听了他的算术原理，微一颔首，并不说话，眼睛盯着他，看他下一步是显出真本事，还是发发嘴炮，岔开话题。 “大公子与三小姐兄妹情深、相依为命，应该知道三小姐的八字吧？三小姐的八字，我想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府中大多数人也是不知的吧？” 玄藏没有让他失望，下一句，马上摆明车马，要显真本事。 听到玄藏的所问，大公子心中一松，不由自主的涌出一股柔情，忆起小妹出生时的情景。大公子本无考校之心，玄藏自己撞上来，他也乐得验证一下这位大师的成色： “当然，小妹的八字，我自是知道。但外人岂能随意知晓？想来你也不会事先打听得到，您且说说看，对与不对？” “三小姐的八字是：癸丑/辛酉/戊申/癸丑，生于天颜历19973年9月9日丑时。三小姐出生之时，朗月夜空，璇玑星大放光明，故她本命星辰为璇玑星。” 玄藏神情平静，开口直截了当的回答。第一句话，是前面获得的信息，后面一句话，则利用刚刚上一秒获得的信息。 大公子保持不住脸上的平静，细长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放大瞪圆。 宫楚璇之所以取名为“璇”，就是因为当时璇玑星大亮的原因。 这玄藏不仅算出了她的八字，还将她出生时的天像说了个一清二楚，这真是神人也。 “大师，此术果然名不虚传！”大公子收起震惊之色，夸赞道，心中对玄藏更是多了一份信心。 “雕虫小技，公子谬赞了，此术需大量心算，心神损耗严重，贫僧也不能频繁使用。” 玄藏这话说得很诚恳，似乎不惮自暴其短。 但大公子不知道，其实玄藏这话虚实相间，所谓“算”就是看，用心眼看。看太多当然耗神，就像前世一样，看电脑多了一样会耗神。 当然，玄藏之所以一再这般说，也是每次发动般若心鉴神通，确实会消耗精神力量。 只是，这种消耗并非均一的，远程遥感和陌生目标地的遥感，消耗会严重一些；探查脑中已点亮的区域范围、探查身边的事物、探查身边人的想法，消耗就少得多。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玄藏信奉“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能力要彰显，余地要留足，以免别人不珍惜，将你当牛马一样任意驱使。此是处于的哲学智慧！ 另外，他也有意无意的点明了自己受限的原因，没有练武，体质不行，精神不够。 “此次事罢，大师该练一练武功啦，这种心算的天赋，既然对身体条件要求甚高，大师不加强身体素质，岂不是暴殄天物？是不是大师吃不了练武的苦？” 宫楚天果然被他的暗示引偏，小小的试探了他一下。 “非是贫僧受不了苦，只是般若寺早断了武道传承，便是有天高的天赋，贫僧也实是没有机会加强！” 玄藏等的就是说这句话的机会，既默认神通是一种天赋，又将自己的需求自然的提了出来。 “原来如此！敝府秘笈无数，事成回来，如果大师愿屈就本府的话，宫某可许大师到藏经阁自由选择功法修习，还可时时到武事院请教武学前辈，其他待遇，一律从优，大师意下如何？” 宫楚天果然抓住机会招揽人才，马上干脆利落的提出条件。 当然，前提是“事成回来”！如果此次能证明玄藏的“天赋”是真才实料，大公子没有白白放走人才的道理。特别是一个身世清白，原来没传承的天才，更是不可多得的嫡系培养对象。 “阿弥陀佛！多谢公子青睐，且等此次事毕，看看贫僧与贵府可有缘分！”玄藏笑笑，淡淡说道。 他没有一口应承，也没有故做姿态拒绝，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敲定此事的最好时机，只能算是个意愿而已。不必急巴巴地贴上去，平白让别人看轻自己。 不过，玄藏心中远没有表面平静。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有武功才有名利，有武功才有美女，有武功才有地位……有武功才有理想，武功就是争取一切的基础，武功就是意志的保障，他渴望了十余年，下山后又苦苦守候了一整年，终于准备得偿夙愿，岂能毫无所感？ 特别是，穿越重生，异世飘萍，想要在这个信奉丛林法则的时代，称心如意而有尊严的活下去，不学武，何以为凭？ 宫楚天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他对玄藏的表现很满意，稳重、有风度，真诚、不虚饰。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一声提醒，从后殿走出两名侍卫，高大却不粗壮，精悍却不矮小，初看是很平常的武人。但玄藏敏锐的五感，却能察觉他们非同凡响，就像两只洪荒巨兽来到了身边，让人汗毛倒竖。 “先天九品高手吗？”他的般若心鉴神通不由专注到他们身上，暗中戒备这两名侍卫。 宫楚天腾地站起身来，袍袖一拂，道：“大师，出发吧！” 玄藏点头起身，感觉到大公子脑海中的急不可耐，心中暗道：“从进来到此刻，看大公子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还以为他亲情不厚，毫不焦急，看来是想岔了！他不是不急，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这大公子，确实有大将之风！” 来到北门外，只见一队人马整整齐齐的立在府前等候，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一股庞大的气势笼罩在北门之外，精气滚滚，直冲霄汉。 这些人都是武者，强大的武者。每个人的气场虽有大小，但血气狼烟一旦连起来，空气都出现波纹，在晴朗的阳光下，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许大宗师，玄藏大师不会骑马，烦请您带上他！跟在我身边！”宫楚天客气而不容置疑说道。 “是！” 一位不入队伍，独伫人前，须发皆白的青袍老者看过来，悦声应喏。 他不像队伍中的其他武者，让人一看就是高手，反而是全身上下毫无气势，就像一个普通人。 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抬手对玄藏招了招。 大宗师？返璞归真？ 玄藏毫不迟疑，直接走到他的身旁。这可是当今世人顶礼膜拜的武学巨擘，世间最高的武学成就者。 “许大宗师，请多关照！”玄藏合什一礼。 老者点点头，云淡风轻。 “上马，目标道石村头！”宫楚天高声喝道。 许大宗师一纵，玄藏只觉眼前一花，就看到他已坐在马鞍上。 “小和尚，上来吧！”许大宗师伸出一只右手，淡然说道。 玄藏硬着头皮伸手握住许大宗师的手，正不知该如何上马，只觉身体一轻，腾云驾雾，“啪”的一身坐到了许大宗师的前面。 也不知是玄藏身形修长削瘦，还是这副马鞍特别大，玄藏感觉自己坐在鞍上，倒也不占多大地方。 只是，手上无抓无靠，空落落的，总感觉不稳当。 “出发！”宫楚天发出命令。 “驾——”众人一声喝，蹄声如雷，队伍便向北方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