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无可厚非
老蝙蝠没什么表情,根本也不把梁辛没口子的道谢放在心上,开口道:“你练成了十二阵连击,这倒让我着实吃了一惊。79免费” 梁辛笑呵呵的应道:“主要靠得还是小眼神奇,外面十天,我却在下面整整练了六十年,才总算连成了十二阵,不过想要再突破到三十阵连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老蝙蝠没接梁辛的话茬,径自向下说道:“更让我吃惊的是,你还找到了这么多阴沉木耳!” 柳亦回过头来,和梁老三对望了一眼,兄弟俩的脸上都饱含笑意。 老蝙蝠眼中也渗出了一点笑意,又把话题引回到星阵上:“北斗十二阵连打,八十四个星位,你以一人的心念,在一个瞬间里,控制星魂按部就班,指挥着红鳞把每个星位都走得分毫不差,已经很不错了。” 到现在为止,老蝙蝠东一句,西一句,说的都是废话,而且更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梁辛心里倒不着急,却着实有些纳闷,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而老蝙蝠再开口,居然又另起了一个话题:“你的星魂,除了你之外,另外又认下了好几个主人,早就丢了戾蛊的独『姓』,落了下乘,以后你无论怎么修炼,也只能靠着它们来驭力,西蛮蛊的厉害法术,你就不用想了。” 梁辛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喏喏几声,『露』出了个苦笑。 “蛊虫认了一群主人,从此虫『姓』落了下乘,这可不是件好事,不过……却也因此多出了个特『姓』:除了你之外,你的七蛊星魂,勉强也能听另外那几个主人的指挥。” 说到这里,老蝙蝠突然停顿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眸子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了梁辛的眼睛。 梁辛还在『迷』糊着,听了老蝙蝠的话,正想点头应是,可见到对方的神情之后,马上明白了人家已经点出了重点。 可重点在哪?梁辛赶忙仔细回味,片刻后,梁辛猛的愣住了……老蝙蝠的嘴角略略抽动了下,也看不出他是在微笑还是不屑:“梁磨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点破事,早在你找到阴沉木耳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说着,老蝙蝠把声音放缓了许多:“用阴沉木耳去打星阵,最难的地方在哪里?最难的就是心思如电,要指挥着星魂丝毫不差地跑完八十四个阵位。不过,你要分出去几条星魂呢?” 这个道理简单的很,别说梁辛此刻已经恍然大悟,就连柳亦都听明白了,从一旁『插』口,对梁辛道:“师父的意思,把你的星魂交出去些,老叔、黑白无常、小汐丫头一人一只……” 话未说完,曲青石也跟着开口:“老叔暂时先别算,倒是还有个郑小道,他们四个一人控制一只星魂,老三自己控制三片木耳,五人结阵,只要阵法演练纯熟,三百六十五阵连打不敢说,可要突破三十阵的真月连打,也不见得是难事!” 此刻,梁辛的表情还是僵硬着,可目光却在不停闪烁,正用足了心思,仔细琢磨着老蝙蝠的话。 五人结阵同心协力……四个同伴各控制一枚星魂,自己只要指挥好三片木耳即可! 直到半晌之后,梁辛才费力吐出一口闷气,对老蝙蝠竖起了两根手指:“五人结阵的话,有两个问题要解决。第一个,小汐他们几个人,他们的身体能容纳星魂,也能调用星魂的力量,不过想要隔空指挥置入星魂的木耳却力有未逮。” 梁辛回猴儿谷过年的时候,郑小道的一大爱好就是耍红鳞,可指挥起来吃力无比,黑白无常干脆都唤不动红鳞,严格的说他们只能算是星魂认可的‘熟人’,而并非主人,难以靠着心念来隔空指挥红鳞。 老蝙蝠咧嘴,『露』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容:“这个无妨,西蛮蛊有秘法,能让星魂与主人之间加强联系,也不是一定是主人,只要星魂认可他们就好办,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你带上阴沉木耳和那几个人来找我。” 梁辛精神大振,跟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一个人指挥七蛊红鳞来大阵,靠着是心思;以后若五人结阵,靠的却是娴熟和心念相通,娴熟还好说,大不了凑到一起苦练几年。可心念相通……”说着,梁辛苦笑了起来:“我可听说,修士中的阵法弟子,为了培养默契,从小就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演阵一起练功,好歹都得上百年的功夫。” 老蝙蝠尖声而笑:“你们几个做其他的事情时不会如何,可要是在一起耍弄星阵,自然而然就会有默契。这份默契,是烙在七蛊星魂上的,是天生的,虽然与你们无关,却能为你们所用!等以后,你们几个一起演练阵法的时候便明白了!” 梁辛在心里算了笔账,带上黑白无常、郑小道和小汐,几个人合伙去打星阵,要是老蝙蝠指点的法子真能成功,大家都羡慕默契不出差错的话……如果去连打三十阵的真月大阵,自己要指挥着三片木耳,连续变换三十套位置,一共九十个阵位。 他现在就已经能打出八十四个阵位了,想要突破九十个阵位,也并不太困难。其实,也根本就不用突破,或者说他已经突破了! 因为他现在是用七星去打八十四个阵位,控制起来的难度,要比三星打九十要更大得多。这个道理跟放羊差不多,放三头羊比放七头羊容易得多。 这让梁辛如何能够不喜,脸上满满的笑容,口中一连串致谢,身体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本来还想着对前辈磕头来着,老蝙蝠嫌rou麻,把他给推一边去了。 高兴了一阵之后,梁辛又凑了到老蝙蝠跟前:“还有个事想问问您老,从初一到三十的真月大阵,比起十二连打的年阵来,威力差别有多大?” “你自己也说了,把初一到三十的北斗星位连打,打出的是真月星阵,是真的;而你现在的十二阵连打,是把十二个初一连到一起,打出来的却是个假年。”老蝙蝠语气清淡:“这两套大阵之间,具体威力的差别,先祖们留下的记载不多,我自然也没见过,不过这一假一真之间,差的却是一重境界。” 梁辛扑哧一声就笑了,真心实意的高兴,喜不自胜! 看他这副样子,老蝙蝠也乐了。 这时候柳亦凑了上来,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师父,老二和老三的造化,一桩接着一桩,本来就威风,来海上转一圈又得了数不清的好处,现在他俩可把咱西蛮蛊给比下去了,您老是不是也给该给我指点指点了。”说着,他把声音放低了些,不过大伙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传给我的还是个天地蛊,就一条虫,想学老三打阵都没得学。” 老蝙蝠脸皮焦黄,扫了徒弟一眼,:“你资质一般,满身肥rou,油嘴滑舌……” 柳黑子笑得挺不好意思,补充道:“还残了一只手来着。” “那你该知道,我为何要收你做衣钵弟子?” 当初官道上老蝙蝠突然现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三兄弟都一清二楚,柳亦点了点头。 老蝙蝠这才继续道:“想求厉害的本领,想赶上曲老二梁老三的修行,都等你先把青墨丫头给我娶回来再说!” 柳亦琢磨了一下,点头道:“那提亲的事咱可得抓紧了,不能总这么拖着。” 由此话题从传功拐到了提亲上,‘舅舅’曲青石也被拉进了话题…… 曲青石现在的修为,比起当年的十三蛮恐怕还要略胜一筹,青光遁化何其迅速,一行五人一边说着一边赶路,不知不觉间,轱辘岛悠然在望。 青光沉降,改凌空疾飞为浮海漂渡,众人向着轱辘岛驶去。 其实凭着他们的实力,就算是八大天门,曲青石也敢直接飞过去,不过轱辘岛上的人都是搬山青衣后人,算起来与他们渊源不浅,曲青石不愿唐突,这才变换了法术。 不久之后,便有快船从岛上驶出,赶过来查探,剩下的事情大伙都不用『cao』心,自有胖海豹大声吆喝着应付一切,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了岛上。 他们来的这段时间适逢涨『抄』,轱辘岛东南向的滩涂被海水淹了大半,红船也沉于水下,老蝙蝠当然等不得退『抄』,拉上柳亦师徒俩一起跳进海里,『摸』木耳去了。 上岛后,梁辛对胖海豹交代了几句,后者点头答应,跟着撒腿如飞向岛上的几个头领去禀报。 梁辛和曲青石在岸上等着,不大的功夫,司无邪就步履匆匆,从内岛出来,迎向了他们。胖海豹也跟在他身后。 司无邪还是原来那副模样,笑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好酒好菜还有蛇羹,一会就送过来,反正你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一套,最多也就是翻新下菜『色』,免得你吃腻了。” 说着,司老六看了看曲青石,犹豫了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曲青石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梁辛先笑着摇头:“其他的菜肴都无所谓,倒是嫂子的蛇羹,一定不能换掉。”说完,又解释道:“主要还是为了那条红船,带一位家里的长辈过来看看,。” 司无邪笑而点头:“无妨的,以前便说过,红船是你的,随时可以过来。” 客套了几句之后,梁辛终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怎么,还是不肯带我进岛?另外那几位当家也仍不愿见我?” 司老六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梁辛笑了下,开门见山道:“上次离开轱辘岛之后遇到了些意外,阴错阳差之下,被带到了那片苦栗子的海域……由此也知道了些三百年前的事情,这才刚刚回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老六就摇头打断了他:“大概经过胖海豹已经和我说了,他也禀告我,你想见见岛上的几位当家,交代一下当年的事情。” 见梁辛点头,司老六继续道:“我来之前,问过了五位兄长,他们都不想见你。另外,你也不要误会,我迎出来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不是为了你的‘交代’。” 司老六擅长海事,严格算起来,他根本就不是个江湖人,更像个学究或者专业人才,说话直来直去,谈不上什么城府、心机。 梁辛对他还算了解,丝毫不以为意,神情仍旧轻松着,笑道:“你也不用如临大敌的,我们又不是不是来办案子的。我来看朋友,顺便说说你我先祖当年的事情,所以才提到‘交代’这个词,说穿了,就是聊一聊先祖的那些事迹罢了。”
司老六却并不买账,脸孔绷得僵硬:“交代?先祖的事情,我们犯得着向你交代么?别说是你,就算是梁一二死而复生,亲至此间,我也还是这句话,他想要个交代,去阴曹地府找我们先祖要去,少来轱辘岛聒噪!” 说变就变,司老六这张‘狗脸’,梁辛早在大海上领教过多少次了,心里不怎么当真,不过梁辛也板起了脸:“三百年前,你我两家先祖共谋大事并肩苦战,身为后人,我自然想多知道些当年的事情,偏巧又在凶岛上获知了些往事,这才来找你,先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再看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以前的事情,我又没想过要拖你们下水,归根结底,只盼着能多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多了解一些我家先祖的为人事迹。” 司老六毫不退让,眼睛瞪得比梁辛大多了:“你想知道梁一二的事情,却跑来问我?你脑袋让船撞了吧?” 梁辛突然乐了:“你这是胡搅蛮缠。” 他的心『姓』容易躁动没错,可这两年里生死经历数不胜数,又哪会因为吵架动气,更何况,司老六不是敌人,虽然有点混,毕竟还是朋友。 可司老六却真格急眼了,脖子上青筋暴起,脸孔也憋得发紫,大吼道:“你笑个屁!我们的先祖与梁一二共谋大事?你先给我分清楚,搬山是谁的事?那是梁一二的事,不是我家先祖的事!忧国忧民的、觉得修士打扰人间清静的,也是梁一二,不是我家先祖!” “修仙的伤了凡人,所以梁一二看不过眼,喊打喊杀都由得他;可修仙的没伤过我们家里的人!梁一二有神通有本事,没人能打的死他;但我家先祖的贱命却只有一条,挨上一刀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谁都像梁一二那么硬骨头,充其量,我家先祖也只算个领了俸禄的大头兵,刀口『舔』血不是为了搬山,是为了那几两银子!” “打过了苦栗子,十成里逃回来不到两成,其余的连尸首都找不到,侥幸活下来的害怕了,不想打了。梁一二不是老天爷,凭什么不许别人害怕?以前先祖天天拼命,早就值回了俸禄,以后不想再挣那份银子,不想再干这份差事了!逃兵?逃他『nǎi』『nǎi』个卷!许你把旁人得失看得比自己『姓』命更重要;就许我觉得自己活着最有趣!” “他梁一二凭什么就觉得,他要做的事儿,老子也也得跟着做?有人愿意跟着他,就有人不愿意跟着他!” “梁一二被问斩,内情没人知道,可总归和搬山脱不开干系,他为了搬山死而无憾,那是他的事情;我家先祖不想为了‘搬山’这两个字送命,也无可厚非!” 司老六声嘶力竭,几乎喊哑了嗓子,最后又重复道:“也他妈的无可厚非!” 喊完之后,司老六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似的,转身想走,但脚下却发软,一下子跌倒在地,跟着又转过头,不再嘶吼,而是气喘吁吁说道:“再说,三百年前的事情,与我们何干?你的‘交代’,跟轱辘岛上的活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的。” 一番大吵之后,岛上陡然安静了下来。 梁辛低头,皱眉不语; 司无邪坐在地上,脸『色』铁青; 曲青石脸『色』阴沉,站在一旁始终不曾开口; 胖海豹手足无措,神情尴尬,嘴唇动了动,相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突然一声轰然大响,平静的海面陡起波澜,水花四溅中一道黑风卷扬而起,老蝙蝠催动神通,居然托起了半截红船,甫一离开海面,便桀桀怪笑:“红船分量不轻,不过我也能搬得动……”说着,黑风散去,残船又轰轰烈烈的砸回海中:“等八月十五之后,我便把船弄回去!” 柳亦也满脸欢笑,跟着师父一起从海面下跳了出来,正想凑趣着说点什么,突然看到滩涂上的几个熟人,个个都面『色』不善,略略一愣之后,皱眉道:“怎了?” 梁辛苦笑着摇摇头:“没事。” 说着,梁辛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把司老六拉了起来:“你说到这些,我没想到……不过我都听懂了。” 司老六瞅着梁辛,语气硬邦邦的:“听懂了之后呢?梁大人什么时候动手抓人?” 大洪律法森严,且不提什么海盗,单只逃兵的后代,就一定会被抓去做是罪户。 梁辛想笑,却笑不出来,摇头道:“要不我想见见另外几位当家呢,跟你说话太费劲!” 司老六斜掉起了眼睛,瞪着梁辛。 梁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不说了,上菜吧!” 司老六眼角一跳,神情倒是放松了一些:“你还能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