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请为人间让路
一颗凝缩到极致的星核爆炸，是怎样绚烂的风景？ 天地间只剩下无尽丝缕分明的光，洞穿它所经过的一切 除了一个人——楚欢行起幽光于摘星楼，瞬间而至星光大道，他负手御空来，像赴一场远会的道人。 可似乎因为这是个星辰如命的世界，星光普照世间，所以他行于天穹下，他便是星光。 他是个剑修，修的是人间至真心剑，所以他便是星光一样的剑。 行至星核暴起光明间，千丝万缕光明杀线，是此处最璀璨的星花，他便是那赏花惜花人——万千星线，似邀他入花丛一般，让开了道路。 他就给青柯等人这种感觉，好像这片星空，已经被他同化一般。 可惜，他还是晚了些许时间，那些最先飞射而来的光线，最初那几缕已然洞穿了迷茫中的白柒。 白柒浑然不觉，任凭星线穿过身体血线飞溅，依旧痴痴呢喃：“杀到极致若重生，哪还是杀吗？” 便在这时，楚欢行挡在白柒身前，分开了那些星线，提起白柒，回到青柯边上。 璀璨星光之后，那道声音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再度响起：“真人圣人，千万年难出一次，却没想到你楚欢行秉持真人心行圣人事，却能二者兼得。” 他说的圣人，自然不是纯粹修行的神圣境界，更多的是世俗口中那种圣人。 何为圣人？ 心怀苍生之念，身行大道之功，教化无类而有方，毕生之念，唯求自己所有的，苍生皆有。 楚欢行四百年修行，指点过太多人，且不拘于剑道，但凡是知道的，从不半点藏私，更未求过半点回报，他只求天下苍生都强大多识，却从不限制所传所知被用于何处，独独不愿家国未亡而百姓先死，不愿世人只看得见人间寸土寸利，这样的人，难道还当不得圣人吗？ 心怀天下，却不用心谋谟任何事，卫后与曦圣花弧共谋天下，可谓与他殊途同归，却因不知他而杀他，他亦从未怨恨过。 云不归与青柯外表冷漠内心热忱，人间最底层里打滚过，看得见世事炎凉，也看得见平安喜乐，深得他喜欢，他便千万里来护周全。 他似乎从未为自己想过，生命倏来忽去，不留心结，得到欢喜，失去随它，却在圣人道上一路行来，活得特别真实，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不真？ 忽忽人间四百年，看过几代人的风景，自然也受过数不尽的招揽诱惑，弟子遍天下，却从不结朋党，不入阵营，只是孑然独行世间，像个迷途的浪子。 初心如真，他不迷归途，却迷了前路，他早已入圣百年，却一直看不见破境的契机——他的圣道，便是人间大道，找不到人间出路，他便不能破入传说之上去。 直到初遇青柯青白，两人用那个世界的眼光看他，把他那份真看成了固执、迂腐和早已被世俗遗忘的仁德，于是传他乱披风剑意，想让他内照己心于浮华乱世，做那一叶扁舟。 歪打正着，楚欢行修乱披风照视己心入幽，数百年种种人世风景白驹过隙，他终于发觉，这世事征伐悲苦，皆源于出路。 众生若要不争，便得有个让世人同心协力的出路，这出路，便是人间大道，便是他的道。 人在环宇中，不低头看寸土，自然只能抬头看星空，可这片星空除了让人强大的力量本源，再看不见让人安居富足的希望。 直到青柯入神归来，他与妖后云不归携光明破封印而至天外，浩瀚天地入眼，他一路回溯，看见许多被封印的绿色星辰和人世烟火，困扰他百年的桎梏，被那抹绿色烟火瞬间冲淡无形。 他看见了人间大道，便得证自身大道，楚欢行在天外时，就已然破入传说，成就了真人圣道，隐与天意相合。 光明散尽，楚欢行看着空中那道人，说道：“星空都在为人间让路，甚至为人间铺路，为什么你们这些世家宗门，却总希望把人间掌控在手中，去争那些你们早就已经拥有和不再需要的事物？” 楚欢行短暂沉吟，接着道：“以前看不见前路，便任由你们折腾，如今我已经找到出路，就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能走出去的路，为什么一定非得杀出去呢？所以楚欢行今天，想请诸位让路。” “既然路是走出来的，又哪里需要让？” 道人无声笑道：“无论是星空还是人间，都只会为强大让路，便如你楚欢行，若非修得真人圣境，看破万源直指真道，又怎能让我的星核源光让路？你一心想求苍生公平，却想让强大为弱小让路，这件事本身便不公平。”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同时也是很多大人物的道理，但楚欢行不苟同，“人生来便要走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一般，这是苍天的公平，而你们不过是占着众生道路的剪径蟊贼，自己在自己脸上贴上高贵者的标签，劫了众生财货，却还有脸说不公平，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倘使人但凡所思所行，都不会遇到来自你们的阻挡，他们又何尝不能成就你口中的强大？” “哈哈哈哈” 道人放声讥笑道：“弱rou强食的世道，猛虎就该笑傲山林，巨龙就该翻江绞海，难道让猛虎潜伏爪牙卧于荒丘，巨龙退离汪洋潜于田埂，让蝼蚁在天上飞蝗一样遮去天幕，才是你所谓的公平？何其可笑！” 楚欢行摇头道：“错了！就像你说的，蝼蚁都在思量如何飞翔的时候，为什么你们这猛虎巨龙，却在担心卧于荒丘潜于田埂？本该是你们首先想到做到的事，蝼蚁爬虫做到了，你们却因为恐惧而打压，生生断了世间许多希望，难道不应该感到羞愧？” 道人哑口无言。 楚欢行幽幽一叹，“让道吧！别再耽误众生。卫后是对的，是你们错了。” “呵” 道人冷笑道：“你口口声声为了众生，你楚欢行纵然入真入圣，看得破星空万源，又怎能真正看破人心？你又如何能代众生做主？” 道人语气忽转强硬，“你既然能代众生做主，我们为什么不能？你有你的人间大道，我们也有我们的人间大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你们为我们让道呢？” 楚欢行陷入沉默中。 良久，方才吐息说道：“也好，人间很难说通的道理，打通似乎更痛快一些，青柯曾让我于欢行处行，那咱们就痛痛快快打许多场，打到天都破了，很多人便能看见路了。” 楚欢行看着道人，认真说道：“那么，只能请你赴死了。” 听到这句话，道人满是嘲讽的脸色忽凝，嘴角眼皮不受控地微微抽搐，他自知不是楚欢行的对手，他开始慌了。 在面对生命的威胁时，往往是这些自诩人物的家伙，愈发恐惧得不似个人，他的声音下意识尖锐了几分，说道：“你楚欢行不是不杀人的吗？原来所谓真人，也不过是对世人撒下的弥天谎言。” 楚欢行道：“我从未说过我不杀人，我只是还没杀过。” 道人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抽动愈发不可控制，他有些愤怒自己如此恐惧，强自镇定道：“就算你看破万源，难道就能同时应对万源杀伐吗？” 楚欢行想了很长时间，说道：“似乎不能，但你们这些越到高位越惜身的人，似乎也不可能悟出万源归一，我一源一源杀过去，总能杀完。” 道人怪笑道：“你看破万源入真道，难道我的元磁之源，就不真了么？想杀我，你得先找到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