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活得越久 脸皮越厚
青柯艰难地爬出大坑,看着对面捂着断臂处靠墙而坐的中年文士,心底那一口倔强戾气,再也撑不起败絮一般的身体,艰难跌坐雨水中,咳出大口鲜血。 中年文士生机尽退,腐朽至极的气息包绕着他,似瞬间苍老了百岁,夜色风雨浸染间,须臾白了头发。 他看着青柯,艰难道:“现在咱两谁也杀不死谁,应该能好好聊聊了。” 青柯大口喘息,血珠如丝线淌落嘴角,笑道:“你错了,我若要杀你,只需牵动锦囊丝线。” 文士仰头靠墙,眯着眼不说话。 他的意思很明白,你若舍得开启锦囊,又何需把自己弄得如此模样。 青柯道:“看来,你们很懂我。” 文士苦笑道:“我若是懂你,就不会伤得如此重,只不过痴活了近千岁,总要学会些东西,比如责任,比如无奈。” 这两个词似乎没有关联,青柯却知道很有关联,就像他在大青山明明可以为所欲为,却因为背负着养父的遗愿而活得清苦无比,因为责任而无奈,似乎是世间许多人的无奈。 青柯问道:“所以你不算是他们的阵营?” 中年文士有些黯然,说道:“我陈庆之活了千年,助太祖定鼎云国,于太宗篡位时归隐,一生逍遥放荡,从不知责任为何。直到三十年前,临死之际悟得生灭之源,重返少年时,心境竟也变得跳脱放荡,结下一段缘分,生了个儿子。” 源? 原来已经悟得源力,半只脚踏入了圣人之上的传说门槛! 青柯心底泛起无尽后怕,自己居然斩了一个半步传说的手臂! “可你如此强大,对方又怎能威胁到你妻儿?” “儿子长大了,总喜欢去看看大世界,做父母的总不能陪在身边,总会被有心人惦记。” “你为何不先尝试救一下儿子?” 文士说道:“我不用救啊,他现在还安全。” 他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惭愧。 青柯听到这话暴怒,说道:“可惜我现在动不了,不然我一定老大耳廓子抽你,你儿子安全你来杀我?” “主要是他们太强大,我若不来杀你,他们就会杀我儿子,我能拦住几个,但拦不住所有。” 文士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强大,那么,你们这群年轻人应该都不差,我儿子在摘星学院,应该不用担心才对,我该帮你们的” 青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火抑不住地往头上涌,咬着牙道:“你儿子是陈宫?” 陈庆之有些羞赫道:“是呀。” “是你大爷!你是白痴吗?难道就不会来坐镇摘星楼,等云不归楚师他们回来?” “我想过呀,可我仔细一想,就算加上他们三,似乎也不太打得过,所以我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办法。” “所以我拼着命杀你,现在还得拼着命救你?” “如果你不想失去我儿子这个弟子的话,似乎只能这样。”陈庆之理所当然点头。 青柯像斗败的公鸡,看着眼前这白发憔悴的老头,深深无力感漫上心头。 这他妈都是个什么世道? 陈庆之似发现了什么,忽然苦笑道:“不过,我想你可能没机会救我了。” 深夜里有道声音接话道:“他的确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就算动用锦囊,在天威落下之前,我就能杀了你。” 一个男人从夜雨中走了出来,那是个光明的青年男子,像剑芒一样光明,切开雨帘和黑夜,出现在陈庆之面前。 他身后背着一把剑,他的人和剑似乎是一体的,就像一只手负在背上一样随意,一样自信强大。 陈庆之看着男子,说道:“我都已经这个卵样了,杀我还有什么用呢?” 男子指着青柯说道:“听说他有门功法叫万物生,能生灭无尽,或许能治好你,所以你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必然要被我杀死。” “那你为什么不杀他呢?杀了他之后不用你杀我自己就会死。” 青柯实在听不下陈庆之这种不要脸还死乞白赖的嘴脸,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宫为什么会被青白取了个世界那么大的绰号,嘲讽道:“因为他知道,杀我我会用锦囊,他会死,而杀你,我不一定会用锦囊,你会死。” 陈庆之:“” 剑一般的男子拔剑,像一个屠夫打量着牲口,琢磨着该怎样下手。 他的剑还未全数出鞘,一道声音忽然传来:“你错了,无论你动不动用锦囊,陈将军都不会死,而这个家伙,一定会死。” 这话是对青柯说的。说话的自然便是朋友。 一袭白衣胜雪,从黑暗中负手走了出来,剑眉俊逸,五官帅气,却一脸木然似石雕一般,却是云不归来了。 青柯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楚师他们呢?” “都回来了,在吃饭。” “摘星楼没遇伏?”青柯有些愕然,“不应该啊!” 云不归鄙视道:“你以为我们会放心把rou身交给你这个弱鸡守护?登星峰早已设了阵法,妖后的手笔,刍狗前辈的手段”
青柯云不归转身指向青壮男子,“就这种辣鸡,来一打也破了登星峰的阵。” 青柯翻着白眼道:“你能不能不要学我的语气说话?就算你要这样说,能不能别老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搞得好像谁欠你二五八万似的。” 云不归冷冷道:“我不打麻将。” 剑一样的男子一直在打量云不归,他听不懂麻将为何物,也不在意弱鸡是不是骂人的话,直接开口道:“你就是云不归?没有剑的云不归,还是云不归吗?” 云不归看白痴一样看着男子,说道:“再锋利的剑,都会被星辰砸弯,这是个星辰如命的世界,不把自己修成星辰,修成一把剑有何用?” 男子不为所动,反问道:“如果是一整颗星辰打造的剑呢?” 云不归道:“还是要被星辰砸弯。” 男子道:“我想试试。” 云不归不说话,他身上刹那迸发出凛冽剑意,直插九霄苍穹,滚滚黑云漫天风雨,俱被剑意切做两半。 一条璀璨星河,在剑意切开的夜空里显现出来。 星河里最中央那颗大星忽然暗淡隐去,星河里数万星辰,亦随之暗淡遁隐,散落天涯。 云国妖域南朝夜空,忽然数千缕神魂串上苍穹,点亮的命星,正是刚刚隐去的数万星辰其中千颗。 万星隐而千星亮,云不归还星辰与天下少年儿女,剑意随之消散,云不归一身圣人意,竟是也随着散了一般,气质朴实无华,却又虚无缥缈,他站在长街上,却似个置身青山白云的凡人。 可那滚滚黑云漫天风雨,竟是畏惧他一般,再不敢落,徐徐散于夜穹。 大道之上,男子有感,抬头望着剑意斩开的裂缝星河刹那间暗淡漆黑风雨退散,怔怔沉默。 他知道,此时的云不归,已然破开桎梏,他的剑仍在,却不再羁于剑,就像他仍旧再星辰如命的修行,可星辰的命运,再也不是他的命运了。 良久,他叹息道:“破圣境而至传说,不挟星海为己用,反而还万星于世人,单这份气度,我不如你云不归。” 云不归默然道:“那你还打吗?” 男子道:“和传说境界打架?我又不是白痴。” 云不归道:“那你就该做个选择。” 男子沉默良久,看向陈庆之,叹气道:“我背他上山吧。” 陈庆之与青柯面面相觑:“这就收了个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