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星蕴第一人
“不可能!” 席卷京都上空的议论浪潮声里,有个声音忽然拔高,喊出这句话,传入所有人耳中。 亦是同时三幅星图灌注圆满,漫天星光骤然如潮退抽丝,从青柯三人身上抽离而去,不过片刻光景,便消失在天幕之外,连同那倾轧天穹的狰狞封印,也不知何时随着漫天星辉隐去。 光色忽然暗了下来,在这场璀璨光明中短暂失去视觉的人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天幕上只剩下那十几颗代表圣人的大星,相比刚刚那场炽烈光明,此时有些清冷稀零地挂在夜空里,夜已然深了。 满世界的茫茫白雪,连同终日晕绕在登星峰麓的云烟,都被刚刚那场光明消融遣散,夜色难得如此清远,登星峰峰巅胜景,第一次显现在凡俗眼。 青柯兄妹三人站在峰顶,骨骼经络血脉中无尽星湖溢出的星辉,随着星图圆满,悄然收敛于体内,三袭青裳略薄,显得有些清濯孤凉,却依旧是所有人的焦点。 此时三人目光跟随抽离的星光,看向这倒声音来源处。 焦距在青柯三人身上的所有目光,亦随着三人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国监学院的观星高台之上,穿着国监院弟子院服,显然是该院学生。 夜色有些静,人群也短暂禁声,使他站在视野开阔的观星台上,显得有些独,有些张扬意气。 有人惊呼道:“原来是他。” “他是谁?” “国监院的庄扬。” “那个号称星蕴第一人的庄扬?” “整个星辰大陆,似乎只有这个庄扬。” 庄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任凭无数双眼凝视,只是静立观星台上,微迷着眼,迎向青柯兄妹三人的目光,却始终不说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青柯打量了庄扬一眼,撇嘴无声一笑,却也不移开目光,就这么和庄扬对视,内心却想起云不归对此人的评价: 庄扬,召星境,京都六院少年八绝之一,屈居初云楼和裴青墨之下,八绝中排名第三。 之所以说屈居,是因为他是年轻一辈,甚至百年来星蕴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心府玄窍天生比别人多一窍,所蕴星元更是其他八绝的两倍有余,便是初音楼和裴青墨两人各有秘传,星元数量也不及他浑厚充沛。 除此之外,他还是大将军庄起独子,卫后外甥,真正的皇亲国戚,为人虽自负自傲,却绝非无脑纨绔,由好女色。 “好女色?” 青柯低声呓语,偷偷瞅了眼青草和青白,忽然抿嘴,笑得有些古怪,看向庄扬的眼神,不由地多了些怜悯。 青白只看了庄扬一眼,女人敏感的直觉感受到庄扬看向她和青草时眼中的那抹异样的炽热,就厌烦地彻底无视了他。 在青白眼中,自负自傲还好女色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心胸狭隘满肚子龌蹉的伪君子,这种人纵然在某些方面出彩惊艳,除了欲攀高枝变凤凰的肤浅女子,都不能令女人由衷地喜欢他的品行从而喜欢他这个人。 当然,还有涉世未深单纯得像白纸一样的青白,会傻傻地接话头:“什么不可能?” 庄扬撇嘴扯起一抹讽笑,冷冷道:“我明明没有感知到你们三人中任何一人冲破心府玄窍,心府玄窍不开,就算你聚万千星光洗髓,把经络洗得再空明无垢,纵然能短暂吸收星元,终究不能吸收星元存于玄窍中,怎么谈星蕴?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召星!” 越是单纯的人,越受不了这种嘲讽质疑的语气,更何况庄扬打扰到她的思考。青草怒斥道:“玄窍在我体内,我冲没冲开,你怎么知道?再说,我们星蕴不星蕴,召星不召星,关你什么事?” 青草此话一出,山下人群忽然一静,随即爆出一阵嗤笑声。 很多原本很羡艳青柯三人的人,或者还不确定三人是否星蕴的人,听见青草这句话,重新变得平和愉悦,甚至还有人再次投来的目光中,多了些令人生厌的同情和怜悯。 青草不理解这些嘲讽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转头看向青柯青白,有些委屈,心想难道我说错话,给郎君和阿姐丢人了? 却发现郎君和阿姐都只是溺爱地看着自己,笑得有些莫名。 青草于是愤怒,恨恨地看着庄扬,拳头悄然握紧,心想如果这家伙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算郎君和阿姐不喜欢自己打架,今天也要揍他一顿。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 庄扬的神情光大得像智者看向弱智的那种慈悲,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星元流转经络冲开心府玄窍时,神魂与精魄勾连外放体外,能使星空感应,降下回响。你连这都不知道,怎么确定自己已经星蕴,可以召星了?” 庄扬说完,目光从青草和青白身上转到青柯身上,挑衅地和青柯对视,冷讽道:“你就是摘星学院的教习,能指点云不归破圣境的青柯先生?” 他把先生二字拉得极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嘲讽一般。 他的话外之音其实是,能指点圣人破境的先生,却连星蕴的关键都不知道,这本就是件很讽刺的事情。 这种全新的修行,哪里需要解释?青柯又岂会给他解释。 这种嘲讽,又哪里能激起从青草村冷嘲热讽中长大的青柯哪怕一丝怒意? 青柯神情不变,依旧云淡风轻笑道:“如果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青柯的话,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我了。” 只有青白知道,青柯如此淡然微笑应对的时候,才是他最冷漠可怕的时候,青柯动了杀机! 不是因为被激怒,而是因为,来自那个世界的经验,纨绔都不是傻子,不会像小说里那般脑残,庄扬装出这种高傲纨绔的嘴脸肆意嘲讽践踏,一定有阴谋,这才是青柯动杀机的真正原因。 看着青柯这云淡风轻的神态,庄扬脸色忽然转冷,冷笑道:“那么你的境界一定很高咯?” “不算高,几层楼那么高而已……” 青柯轻笑道:“如果一定要说个具体境界,诚如你所说的,似乎还没星蕴,又好像已经蕴了,好像还可以召星了。”
“很好!” 庄扬寒声道:“明天便是诸院大比,虽不是五师之争,不过我庄扬虽修为平平,蒙院中长辈厚爱,平日里也兼带着师弟修行,算得半个教习,不知你可敢与我一战?” 原来闹了半天,就是想约架,把我架在相同的境界上,封了我动用锦囊的可能,然后比斗中光明正大地伺机杀我吗? 青柯愈发笑得欢喜了,回道:“自然是敢的。” 见青柯如此毫无顾虑地应战,庄扬微微一凛,扬眉道:“好,希望你明日准时赴约。” 说完化作星线,跃下观星台,消失不见。 一场璀璨入神,随着庄扬质问宣战,淡去青柯三人带给人间的许多震撼。 可无论三人是否星蕴,整个星辰界,从今天起,都记住了这三个名字。 因为无论是星辉导致的风暖雪融草木吐绿,还是这场光明让万人一夜间入神,无论是对于星辰界还是修行界来说,春天都因为青柯三人提前到来。 有很多人,包括许多强大的修行者,都以为这场光明散去,是因为青柯三人洗髓之后不能星蕴,后继乏力使得这磅礴星元无处安放。 只有青柯兄妹自己知晓,体内那三幅星图里到底蕴存了多少浑厚的星元。 星辉退去,不是因为星图中星湖溢满再不可蕴存,三人都明显感知到三幅星图中星湖满溢之后,彼此勾连的星线之间已经在吞噬星元,甚至满溢的星湖也在开始压缩。 尤其是青柯与青白,命星便是最初那颗星,所引星辉比青草多许多,甚至已经感觉到满溢的星湖开始凝压星元,即将开始未知的某种蜕变。 之所以遏制住,只是因为不让青草感觉出差距而难过。 而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庄扬说不可能时,摘星学院里有个声音喊吃饭,而他们也有些饿了,仅此而已。 喊吃宵夜的人,是最近几天一直陪在云不归身旁的那个美丽姑娘,她便是太子少师兼云国宰辅荀远的女儿,荀余雪。 青柯牵着青白青草,走下登星峰,径直去了食堂。 食堂这两字,当然是青白取的。 青草端了碗混沌,混沌很香,乳白色的汤汁上飘着些许嫩绿葱花,青草第一次吃人间饭食,光闻着香味便觉得唇齿生津,夹起一个扔嘴里吃得稀里哗啦,端着碗来到青柯身前,含糊道:“郎君,明天奴代你应战。” 青柯笑问道:“你想揍他?” “嗯!” 青草重重点头,恼怒道:“这个家伙,太狂妄、太装逼了是装逼吗,青白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