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星光璀璨我入神（一）
这时候的星辰界，已是青柯走后的第六天暮色时分。北国云都开始落第二场雪，覆盖南朝太半疆域的云泽已完全冰封，妖域全境一片荒凉酷历的血白，血是已经黑赫的干汩血迹，没有任何妖兽的尸体——在妖域，任何敢在冬天里浪费食物的妖兽，都会遭天遣，变成其他妖兽的食物…… 星辰界遭遇千年难遇的奇寒。 同时，无论是云国，妖域还是南朝，风雪雾雨以及空气中都弥漫着极其压抑的味道，肃杀气息笼罩了整个星辰大陆。 对很多凡俗百姓来说，这种征兆来临得毫无缘由。只有那些有资格知道或者足够聪明还热衷于揣度国事的人才明白，这场酷寒的风雪已经酝酿了二十余年，似乎是从卫后送太宗归复星海太宗，拆了那道垂帘，正式迈入云国紫薇殿时开始的，那便是二十一年了。 卫后临朝让星辰大陆的冬天变冷之后，第五年，妖侍谋天狐重定妖域秩序，让空气开始凝冰，第十一年，隐于云泽深处浮云之上的云曦仙子，忽然走出云泽走入南朝庙堂，号曦圣，统南朝，这场风雪已然势不可抑，只差一个适合迎接它的冬天。 或许便是这个冬天了。因为几日里天上那十几颗大星动荡不休，运转轨迹忽然改变。本该是散落天穹各处的大星，随着这几日运行，连同那些时刻围绕在大星周边的微小星辰，渐渐泾渭分明地分散重聚成四片星域。 四片星域，那便是四个阵营。 代表云不归这方的自然是摘星楼上空的三颗大星，与卫后那方五颗大星同时占据云国之上的霄穹，显得有些拥挤。相对于这八颗星，南朝之上的四颗和妖域上的五颗便显得空阔许多。 这时候的云国京都已经不复秋日里那般热闹，不过暮色初临，大街小巷已空无行人，家家户户早已经在暮色刚在天际显现的那一刻便关了门，有些人家甚至连灯都不敢点上。 摘星学院里也是寂静无声，二十三位新生安坐藏书楼各处，捧着关于修习神魂的书卷安静思读。 几日里五百位新生退学的借口千奇百怪，有幡然醒悟父母在不远游要回家敬孝的，有自己生病家人生病的，有趁年轻想要多游历的……除了两个人：一个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和一个不认识那卷“论神魂的养成”上那些稀头巴脑的字，云不归没有放行，其他的通通批准，甚至还发给他们大量银钱做盘缠。 摘星学院从一柱香时间招五百人，随后几天稀稀拉拉招到九个人，到昨日退学至只剩下二十三位新生，这成了今日清晨酒楼茶社市坊之间最火爆的谈资和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鬼，也都知道是什么鬼，不过事及卫家，以及卫家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星云学院和国监学院，便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很多胆大的人，尤其是那些自负身份地位能在这场暴风雪中安然无恙的纨绔，甚至大清早就守在摘星学院门口，想看云不归的笑话或者态度。 可惜云不归那张脸除了微笑和无比黑的时候，总是冷淡漠然的，很难看出任何情绪，而这种冷冷淡淡的情绪，便是不在乎。 这时候云不归还是这种脸色，自然有些人很不高兴，于是在午饭时分，摘星学院就收到宫里发出来的关于学院比试的通告，而招生不到六天的摘星学院赫然在学院列表中。 或许是出于某些方面的原因或者考虑，这场比试不只是局限于云国的五所修行学院，南朝浮云宫和妖域天妖楼也派遣大批少年高手参与进来，在两位圣境长老的带领下，于下午茶时间化作无数星线，横跨虚空来到京都。 青柯就在这样压抑的暮色里回到波诡云繘的星辰大陆。 轰隆！ 漫天风雪中，穹霄深处忽然惊起滚滚雷霆，狂暴闪电把天幕撕开无数道巨大裂缝，流淌着guntang岩浆般炽红神秘能量与黑暗混沌的狰狞封印，显现于裂缝当中，如战场溅溢出来的暗红色血海汪洋，奔腾咆哮着瞬间便填满了巨大裂缝，甚至漫溢到虚无之外，分流冲塌虚空。 下一刻，无尽星晖从封印之外的浩瀚苍穹各处，从幽幽远古岁月之前，穿过封印，照亮北国风光千山幕雪，照亮每一处人间每一双眼睛每一粒微尘，降临这方世界。 最亮的风景是登星峰。 最亮的人间是摘星楼。 最亮的眼睛是青白的双眼。 最亮的微尘在璀璨星光齐齐照耀的那个光点中。 狰狞封印悄然开了扇光隙般微小的门缝，一袭落拓青衫从门里挤了出来。 青柯迈步，踏入那个光点中，站在那粒微尘上。 他成了世间最耀眼的人。 他沐浴在璀璨星光之中，漫步星云之端，闲庭信步走着，每一步都有无尽星光相随，落脚处都是最光明炽亮的星点。可他看不见。 他什么都不去看，漫天星光随它璀璨，苍穹封印随它倾覆，人间羡艳随它妒嫉……青柯的眼里，只有青白。 他站在星光里，对青白说：“丫头，入神去。” “嗯！” 青白微笑着应了声，人还站在摘星楼头笑，神魂却已经遁出识海，遁入星晖之中，来到青柯身前时，青柯分了她一缕神魂和一缕光明，她就带这道神魂和这缕光明，遁入封印里。 青柯还徜徉在星辉里，他离登星峰上自己的身躯还有一段路，可他干脆就不走了，神魂盘坐在虚空中，对云不归说道：“云不归，你可以破境了。” 云不归的眼睛从看见无尽星光至封印外降临那一刻，就已经亮得似要燃烧。 那天与青柯一场对话，他已经隐隐猜到自己的道在哪里，他本来想走，可青轲再三叮嘱不让他走。因为云不归不认识路，而青柯虽然认识路，却不知道走哪条路，也不知道路上有什么风险，所以他把境界提升至圣境巅峰后便一直搁置着，就是在等青柯去探路，等青柯告诉他怎么走。 这与利用无关，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因为青柯神魂比他强大无数倍，对光阴与星域的理解比他深刻无数倍，所以青柯先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现在青柯开口，他便走了。 云不归神魂出识海，和青白一样，在青柯那里领了一缕光明和一缕神魂，循着其中一缕星光，钻进封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