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至上(新书试阅)
“先生,这是刚刚泡好的斯特姆红茶。” 黑色短裙的边缘有着精巧的镂空花纹,头上扎着淡粉色的头带。这无疑是个青春的少女。 被称作先生的人没有回头,安静地坐在那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上,红色的靠垫让人深深地陷进去。这是个奇怪的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西服,领口系着一只红色的领结。一双灰白的眼睛极其深邃,闪烁着智慧的光。脸上的肌肤却光滑而紧绷,看上去又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先生,波罗探长将会在四点钟来到诊所。” “四点吗?” 这位男子似乎终于从沉静的思索中回过了神来,站起了身。 只见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自己的诊室。柔软的圆形茶几放在不远处,两把相对而坐的扶手椅分别伫立在茶几的两旁。 “直角九十度。” 先生缓缓地向前走去,凝视着这两把椅子。椅子的造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妙的地方,只是他们相互对视的角度是如此的奇特。 九十度。 想到这,先生的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九十度的椅子,可以避免自己与病人的视线直接对视,更可以创造出一种安然地倾听环境。 这是不着痕迹的催眠,也是他工作的必要手段。 穿着黑色短裙的少女凝视着自己的先生,将圆形咖啡托盘竖起,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在后退。 穿在脚上的黑色小牛皮鞋在地板上轻盈地滑动,轻盈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她的脚步依旧在后退,直到来到了诊室的门前。 一扇玻璃镶嵌在门上,是毛玻璃,根本看不清门内的景象。随着少女宛如青葱的手的转动,这扇镶着玻璃的门吱吱呀呀地关闭起来。 少女轻轻地吐了口气,抬起头,重新注视着这扇门上的字眼。 “柯勒,心理咨询师。” 这是那位先生的名字,后面的字眼也是那位先生的工作。只是这个还像是初春的花蕾一般的少女知道,这短短的七个字并不是自己先生的全部。 这是自己和柯勒先生的秘密。 ————————————————————————————————————— “探长。” “昨晚的女孩让你一见倾心吗?” 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探长便已经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来。波罗探长微胖的身材显得十分厚实,穿着一件任何人看来都显得宽大的灰色风衣,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毛绒帽。 “这……探长不要开玩笑了,我可是个尽忠职守的人。” 这位脸上满是惊讶神色的探员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灰色眼眸,个子刚刚到探长的肩膀。他踌躇着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看着自己的探长。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希望着一个奇迹在他的眼前上演一般。 “这很容易看出来,不是吗?” 波罗探长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灰色的风衣里面取出了怀表来。只听啪嗒一声轻响,金色的表针便开始在白色的表面上踱起了步来。 “三点四十五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想我们还是有时间玩一下侦探的小游戏。” 波罗探长一边说着,一边用他蓝色的眼睛在自己的探员身上跳动了起来。 “戴斯蒙。” 这显然是那位探员的名字。 “是的,探长。”戴斯蒙不由地放粗了自己的呼吸来,一双灰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探长的双唇。他虽然喜欢注视着丰润的红唇,但是男人显然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外了。 “你还穿着昨天我们见面时候的那件白色衬衫,这件衣服你已经连续穿了三天,袖口都已经开始泛黄。” “嗯……?” “从我们见面以来,你至少两天之内会换一次衣服。哦,不用做出这幅表情,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有一件和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白衬衫。不过我想,你也应该记得,这里……” 说着,侦探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来。 “另外一件白衬衫的右手腕上只有两个扣子。” “是的,我没有换那件干净的衬衫,这有许多的……” “理由。”波罗探长微微一笑,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金色怀表,笑着说道,“人们总是喜欢找些理由来掩盖真相,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身上显露出来的证据数量远远多于那些可笑的理由。” 戴斯蒙自嘲地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应和下去。 “当然,我也应该考虑到你心情不好不想要换衣服的可能性,还有碰巧你今天起晚了,所以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可是,戴斯蒙,低下你的头。” 低头……? 戴斯蒙疑惑不解地低下了自己的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脚。 一双咖啡色的小牛皮皮鞋,系着极其松散的鞋带。 “泥点。” 波罗探长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来。只见他伸出自己的食指来,在戴斯蒙皮鞋边缘轻轻一抹,笑着说道,“泥点颜色很深,说明还残留着水分。昨天优格镇并没有下雨,据我这还没有生锈的脑袋所知,从戴斯蒙你家住的地方一直到警局,都没有花园。” “花园?” 戴斯蒙惊叫了起来。 “是的,花园。这泥点的颜色很深,说明富含着水分,考虑到水分蒸发的速度,超过四个小时便会完全干燥起来了。而且泥点上面还留有细小的划痕,这是穿过花园时,被草坪上的小草留下的痕迹。你看,即使只是一滴小小的泥点,也能够推测出一整个花园。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妙,被神用看不见的链条联系在了一起,等着我们去发现。” 波罗探长微笑着站起了身,只见他身体微一前倾,紧接着便直接缩了回来。 “又怎么了?” 戴斯蒙的表情似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又或者说他对于自己探长这令人不可思议地的能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很讨厌那位女士养的猫吧?” “猫?!” 要不是已经当了两年的助手,戴斯蒙早就要像普通人一样跳起来了。毕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波罗探长却连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对,不仅是猫,而且是你并不喜欢的猫。那只白色的小猫。”说着,波罗探长又用他那双眼睛微带嘲讽地笑了起来,“戴斯蒙,你的裤脚上沾着白色的猫毛,不仅这里有,你衣领后面也沾着一些。” “所以我就不喜欢那只猫了?这也未免太武断了吧,探长?” “武断吗?我想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啊。你的裤脚上沾着白色猫毛,说明你进入那位女士家里面的时候小猫还没有被关起来,她在你的裤脚上蹭了蹭,或者准确地说想要在你的腿上挠下一块rou来。真是只性情顽劣,认生的猫,不是吗?” “认生?性情顽劣?” 戴斯蒙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并不是因为探长那些推测,而是因为波罗探长说出的全部都是事实。 只是波罗探长似乎对于戴斯蒙脸上那不可思议地的神色早已司空见怪了,他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继续着那让自己放松的推理小游戏。 “裤脚上有白色的猫毛,衣袖上却没有,不仅衣袖上没有,连衣服下摆或者裤子上都没有,证明你既没有抱过那只猫咪,也没有和她在一起玩耍,说明这只小白猫似乎不太喜欢你,至少她并不愿意让你碰她。另一方面,你的衣领后面却有白色的猫毛,这只能说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沾上的,一只能够让椅子上都沾上猫毛的小猫,显然活泼好动一些,当然,我更喜欢管这叫做性情顽劣。” “然……然……后呢?” “然后?我的老兄,你不会是想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昨天留宿在了一位女士家里吧?”波罗探长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摸摸你的下巴,我的老兄。” 下巴? 戴斯蒙的手在下巴上一扫而过,除了细细的青灰色胡渣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若是留宿在男性友人家。刮胡刀这种东西可定会有的吧?你下巴上的胡渣就告诉了我这一件事实,她的家里面没有刮胡刀。”
“也许只是我赶时间,没有来及呢……” “你沾着面包屑的袖口告诉我,今天早上你还好整以暇的和那位女士共进了早餐,所以如果有时间的话,一定不会忘记刮胡子的。特别是用过早餐之后,还用了一点点芳香型的洗手液,这种混合着玫瑰与兰花的味道很特别,女士专用款,今年五月份刚刚上市。” “我……我真的没有话说了。”戴斯蒙高举着双手,一脸认输的模样,“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渡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和早晨,除了那只并不怎么可爱的白色小猫。” “当然,仅仅是我个人的建议,不要和那位女士深交。”波罗探长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冲着戴斯蒙摇了摇手指。 “为什么?” 戴斯蒙一边问道,脸色却有点发青。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的便是这个微胖的探长的推断了。 “答案估计要等我从这间房子里面出来,才能够告诉你了。” 顺着波罗探长手指的方向一道,戴斯蒙也跟着投出了自己的目光来。 小巧却又温暖的小花园里面,有着一条小石子铺就的路径,一直通向白色的房子里。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十分的宽敞,却并不奢华,倒像是间考究的医院。 “对了,有烟吗?” “一根?” 戴斯蒙下意识地回应道,一边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包烟来。他知道探长的习惯,一根烟的尼古丁量能够应付困难的案件,两根烟所代表的案件便已经是超出一般人想象的案件了。 “整包。” 波罗探长面不改色地说道,在戴斯蒙目瞪口呆地注视下,站在这间小小的诊所面前一根接着一根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戴斯蒙的声音也从这烟雾之中透了出来。 “如果您真的怀疑这个人,我们可以直接抓捕他……毕竟,我们都是能力者,拥有这项特权,先生。” “不……不。” 烟圈缓缓地在空中飘散,波罗探长伸出了他的右手来。只见那根铭刻着诡异花纹的纤细食指,慢悠悠地点在了波罗探长的太阳xue上。 “这不是我的信条,戴斯蒙。” “信条?” “是的,这里,我依赖的是智慧,而不是力量。”波罗探长的食指轻轻一点,微笑着说道: “智慧至上,我的朋友。” ————————————————————————————————————— “先生,就要四点钟了。”少女一边整理着摊在桌上的病例,一边对着坐在天鹅绒软椅上的柯勒说道,“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建议艾芙琳女士养一只猫。” “这并不是我的建议,而是她自己的愿望。”柯勒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西服,像是一池深潭一样坐在椅子上,“这是她自己内心的投射。” “我还是不太懂,先生。不过……这就是您经常说的……心灵至上吗?” “是的,艾丽丝。”柯勒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从挂在墙上的时钟上飞速掠过。 三点五十五分。 “我想你可以去开门了,艾丽丝。那位有名的探长想必已经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了。” “他也是今天的病人!?” 艾丽丝显然吓了一跳,那双粉色的眼睛里不断跳动着惊奇的神色。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对于那位满脑子都是逻辑与证据的探长来说,我只是个摆弄神秘的江湖郎中罢了。他只相信智慧。” “那您呢,先生?” “我只相信心灵。” 柯勒微笑着回答道。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艾丽丝的脚步刚刚迈出,那安放在白色门木外的门铃,便已经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 病人…… 不。 是敌人上门来了。 柯勒看着那浮现在毛玻璃上的人影,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