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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二鸦之战(8)

    第38节二鸦之战

    “舰长阁下?阁下?”副官的话给西马提了醒,他顾不得多想,回身下令:“以加略普号、拉恩号、逢德号为主力,左舷炮对准岸上的中国军队,”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看,心中叫一声苦

    河面经过一夜的寒风吹拂,早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冰层,船只行动起来分外的困难,若是没有敌人在岸上虎视眈眈,这样的难题倒还不用惧怕,只是现在……自己所统帅的远征舰队,简直都成为了清军的靶船

    “将军?”

    西马叹了口气,正待发布命令,岸上一阵马蹄声响过,排列站立的士兵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两匹快马踏起路边的积雪,风驰电掣一般到了河岸前,带住缰绳,左面马上的一个男子高声呼喝:“大清国文渊阁大学士,领卫内大臣古王公,赏穿黄马褂,正红旗古都统,驻天津帮办新军大臣赛尚阿,请英国远征舰队主帅班尼迪克.埃德西马.英格丽将军阁下答话”

    他身边马上的那个人用英文哇哩哇啦的翻译了一通,这一次,西马听明白了,看起来,中国人是想先进行谈判,然后再展开进攻了?这样也好,总可以有一点缓冲,“鄙人正是远征军统帅,班尼迪克.埃德西马.英格丽。”

    “将军阁下,想必现今情势,亦难逃将军法眼。贵国兵舰困于我天朝冰河之中,动身不得。若是长此以往的下去,只恐用不到十天的时间,贵国军士就将冻饿而死我大清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不愿眼见这众多无辜兵士命丧他乡,故而行以先礼后兵之策,望西马将军能够顺天应人,竖旗投降。我国皇帝陛下口谕:一切英法联军的士兵,都会得到与之身份、官级、品衔相对应的管理。如果执意不从,万炮齐鸣之下,你这远征舰队,即将化为齑粉。将军不可自误”

    传话的男子一边说,他身边的通译一边翻译,等他说完了,西马楞了片刻,“我是大英nv皇册封的子爵,我有着自己的光荣与信仰。要我为自己的祖国牺牲生命,可以。要我放弃骑士的荣誉,是万万做不到的。请你上复你家大人,远征军将士,没有一个是胆iǎ的懦夫,要开战,我等奉陪到底”

    来人点点头:“正和我意既然如此,片刻之后,你我两方,兵戎相见。”说完话,两个人调转马头,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西马立刻下令,让舰队担任前驱任务的威底士底号以火炮开路,炸开河面冰层,为后续舰队打开一条通道,五十余艘战船挤在这狭窄而冰冻的河面上,一旦接仗,损失太大了。

    同时命令他舰,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一旦清军开炮,立刻还以颜总要让他们看看,英国人的勇气和英国人的科技是如何的

    清军喊话的使者一路策马跑回到岸边,几步走进建起来的营帐中,单膝落地:“给列位大人请安”

    居中而坐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面团团,脸è红润如婴儿,头上戴着镶有二品大员的镂uā金座,中饰iǎ红yù石一颗,上衔红uā珊瑚,身上套着黄马褂,一派威风,正是前任军机大臣赛尚阿。

    在他的左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矍的老者,同样的二品服饰,却比赛尚阿少了一件黄马褂,正是在天津演练名为光武新军多年的曾国藩,在右边还有一个人,是奕山。

    三个人正在说话,来人报名而入:“卑职刘铭传,回营缴令。”

    奕山扑哧一笑,“你们听见了吗?刘省三居然还学会戏台上那一套了呢进来吧,猴崽子。”

    刘铭传是安徽人,从iǎ上ī塾读书的时候,就从来不喜欢读那些圣人之言,反倒喜欢些占候、堪舆之类的杂书,尤其喜好治兵家言。当年皇帝阅看天津绿营兵士练,武备不修,兵力孱弱的状况让天子龙颜震怒,改命曾国藩为统带大臣,以文官掌武职,在天津、北京演练新军,同时下旨,十八行省之中,但有愿从军报国的百姓,都可以到天津投军。

    刘铭传随着往来南北做生意的叔叔到了天津,因为读过书,识得字,在光武营中补上了一个名字,当时新军初初成立,曾国藩把军营训练等一切事物jiā由江忠源负责。

    刘铭传少年英武,兵事又是其ī心所好,故而演练之时,非常刻苦,江忠源有识人之明,但又不愿意揠苗助长,只在ī下多多留意,一直到华尔到来,将西式的练兵方法传授到军营中,引起了兵士的极大反弹。

    光武营兵士来源甚杂,有刘铭传、曾国荃这样的读书识字之人,也有鲍超那般格既可爱,却大字不识的乡野莽汉,但在这件事上,众人难得的有了共识:天朝自古以来,兵家辈出,如今把这些统统舍弃,反而要向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请教,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了?

    兵士怨声载道,不过曾国藩整军,首重纪律二字。光武营中纪律极其整肃,兵士对抗上官,不论缘由,先要打八十军棍。一顿棍子打下来,铁铸的汉子也要丢半条命。所以,众人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整天像发了jī瘟一样的提不起jīng神来,即使有上官驱赶,也没有很大的改观。

    曾国藩把江忠源和华尔找来,询问对策,江忠源认为,应该对兵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光武营中兵士,都是抱着杀身为国,将来谋一个出身,光宗耀祖的目的而来的,于今请来美国教习,并非是舍弃各兵家之学,而是为了融会贯通,取长补短之用。

    这样的办法自然是好,但缓不济急,而且兵士大都是武夫,和他们说这样的话,也要听得懂才行后来还是华尔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中国军人不能认同自己的教学,不如彼此试验一番,由自己领一支队伍,和中国将领领一支队伍,彼此较量一番,若是自己赢了,自然别无二话,若是输了,掉头就走。

    曾国藩深以为然,士兵不懂旁的,谁赢谁输一目了然,想来这些人也说不出旁的来。问华尔还有什么旁的要求,华尔说:“我只要求一点,所有归我统领的兵士,都要暂时放下畛域、种族之见,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只要中国大人能够答应这个条件就可以。”

    曾国藩拍着iōng膛保证,士兵在这中两军对抗之际,本官一定保证他们听从调遣。为了担心华尔还有隐忧,他让江忠源随同——不过江忠源的任务只是保证中国军士能够令行禁止,其他调动之法,一概不管。

    消息传出,军营哗然。兵士们也觉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是最好的办法。若是打赢了,这个讨厌的老外卷铺盖滚蛋,岂不好过成天为装出来的练无力挨上官的呵斥?

    于是,华尔领着130人,和长瑞领着的另外130人展开了一次军事演习。演戏的结果是华尔以45人‘阵亡’的代价,全数俘虏了长瑞的人马。而刘铭传,也是在长瑞的阵营中,成为了同期被俘的一员。

    事后,曾国藩召集双方,进行从头的战术推演,华尔这才说道,“我所能掌握的,不过兵法中的皮很多还是在到来贵国之后,向军营中的同行请教之下的结果。不过,和贵国用兵不同的是,我的部队更多的是重视整体合作,而并非个人能力。”

    他笑一笑说:“若是全部换成是在下熟悉的战友的话,怕是连那45人的阵亡数字也不会有,就能够全歼‘敌军’。”

    众人虽觉得他有大言之嫌,但事实明摆着的,也难怪他会骄傲。不过不管众人观感如何,输了赌注,总要践约,华尔和其他的几个从美国请来的教习,就在天津杨村的军营中安顿下来,开始将一些西式战法传授给清军兵士。

    刘铭传读书甚多,在他看来,美国人的教学并无什么新意,在兵家典籍中都是能够找到一些相应之处,唯一能够让他觉得欣喜的,就是美国人在步军作战中推崇的那种团队合作的宗旨。

    其中尤以“绝不抛弃一个战场上的同袍”的论点最为让人jī动和感怀甚深,只是,具体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清军习惯了各自为战的战法,对于战友间的情谊,也并不注重,平日里还好,到了战场上,特别是战况不利,身处逆境的时候,怕还是以各自保命为第一选择,旁人的生命,哪里还顾全得到?

    华尔的教义曾国藩也深以为然,不过故习之下,一朝如何能够改得过来?也只有循序渐进的教化兵士了。

    这一次英军北上,在山东登陆之前,皇帝和军机处、在京的曾国藩、赛尚阿等统兵大员认真商讨之后,订下了一个全歼英国远征军的庞大计划,第一步就是要让英军舰队长驱直入,深入山东腹地,为了保证舰队的船行顺畅,皇帝早在回銮之期,就和椿寿和劳崇光有过谕旨:一旦接获京中发来的谕旨,即刻在省内组织百姓,彻夜不停的烧制热水,倾注到河中,要保证英军到来之后,水面不能结冰,而在清军顺河北进之后,即刻停止——其中造成渔人、百姓的一切损失,都由朝廷在事后如数拨给。

    第二步,就是要曾国藩、赛尚阿、奕山几个人回天津,领兵进驻山东,暂时隐藏下来,等陆军部队下船,与舰队分离之后,采取行动,能够俘获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能,就一鼓作气,全歼英军舰队。

    听刘铭传把西马的答复说完,曾国藩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汀公,竹修兄,二位以为如何?”

    赛尚阿摇头摆手,脑后的uā翎来回摆动,“英夷执mí不悟,我等也不必有慈悲心肠了。奕山,传令开炮,让英国人看看我天朝武备之力,也绝不是蕞尔iǎ国,可以轻侮的”

    “是。”奕山答应一声,出账而去,乘马到了岸边,将光武军新近提拔起来的两员参将曾国荃与鲍超唤到近前,“大人有令,让英国人尝尝苦头。告诉你们,可要打出风头来,别第一炮就打失了,栽了跟头,我饶不了你们。”

    鲍超和曾国荃分掌两岸的兵士,闻言一笑:“大人放心,若是这样停在河中心的死靶子都打不中的话,我二人也没脸见人了。”

    奕山点头,调转马头,回大帐中去了。鲍超和曾国荃相视一笑:“ūn霆,不如我们比一比,看看是谁能够让英国人先竖起白旗?”

    “比就比,怕你不成?”鲍超答应一声,纵马前行,口中呼喝着:“弟兄们练起来可不要给曾老九比下去打赢了这一仗,我请弟兄们喝酒”

    兵士一片呼喝,那番嘻嘻哈哈的样子,完全没有战前紧张之态,倒似乎是真拿船上的英军当做人偶一般的靶子了。

    西马站在舰桥,用望远镜观看,清军炮手动作纯熟,将炮口缓缓放平,然后抱起一枚炮弹,塞入炮膛,做好了击发的一切准备:“炮手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阁下,都已经准备好了,”眼见清军如此火力威猛,只怕今天,就真的要把命丢在这距离祖国万里之遥的异域了。副官心中不辨滋味,只觉得一片茫然。

    “命令炮手,一旦清军发炮,即刻还击”

    “是。”命令传下,英军船舱中的炮手同样装填炮弹,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到了上午的8点钟,一声轰然巨响传来,清军阵地上的18磅榴弹炮率先开火了双方阵地距离极近,几乎的听见炮响的同时,加略普号的右侧船舷就被轰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硝烟弥漫中,底舱的英军士兵当即有六个人被炸身亡。惨呼声,呻声响个不停。

    英军也不示弱,船舷两侧安放的巨炮同时怒吼如雷,向岸上的清军猛烈还击。

    西马站得如同一根枪般的ǐng直,举起望远镜向岸上观看,这是一种他从军多年,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景致,双方的炮弹在空中划破空气,发出猛烈而尖锐的呼啸,落在对方的船身和阵地上,自己这一方的伤亡姑且不论,清军阵地上的炮手,不断有人倒下,身边的战友将其抬起来,放到一边,而炮位上,立刻有新的战士补上,重新发炮。

    左右河岸上的四百火炮三轮齐威力惊天动地,三轮打过,英军暴lù在外的弦炮就几乎给全部打废了英国人吃了极大的苦头,一方面船困河中,机动完全丧失;二来,英军成二字型排列,使得船两侧的弦炮只有一面可用,威力大减,落到了干挨打,有劲使不上的悲惨境地。

    清军的战术很简单,集中猛烈炮火,消灭战舰上可能存在的威慑力量,对于舰桥之上的指挥系统,却是理也不理,至于那些勇敢的英军、法军、印度士兵,跑到船舷上,用步枪向两岸击的举动,更是权当没有看见。实际上,这样的距离,也使步枪失去了任何作用,完全是发泄iōng中怨气之举。于战局没有丝毫的影响。

    五轮齐过后,从岸上的一处缓坡后,飞驰而来两匹快马,口中大声呼喝着,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紧接着,清军的炮火停顿了下来,救治伤员,整理装备、搬运弹忙的不停,那两个人纵马前行,到了岸边,再一次向船上呼喝:“请英军统帅西马爵士答话”

    西马明知道对方再度派出人来,所为何故,也只好硬着头皮出现在船舷:“你们想说什么?”

    “将军阁下,情势如此鲜明,阁下还要执mí不悟,一定要将这船上的兵士一起葬送,方才满意吗?”刘铭传大声喝道:“我国皇帝陛下在出征之前,曾经于我家大人有过明训:英人之国,不以力穷势蹙之际,屈身向敌为耻。骑士jīng神,也断然并非杀身成仁一途。望将军审时度势,放弃抵抗。我天朝将保证将军及所属英、法联军官兵的安全。盼将军不可一误再误”

    西马形容惨淡的站在那里,听完通译的转述,“请……允许我和我的僚属商议片刻,不知道能否允许舰队中的军官,从船上下来,到我的船上来?”

    “可以我家大人保证,在你等会商战降之际,我军士兵保证不会攻击。但,如果贵军的士兵有任何过jī的行为,一切后果,由贵军自己承担。”

    “好吧,我保证,我的士兵绝不会做出挑衅的举动。”

    一刻钟之后,从四十艘英军战舰的一侧,放下舷梯,几十个身着笔ǐng军装的男子,在一个头戴方帽的男子的引领下,到了加略普号船下,顺着搭起的舷梯登船而上。甚至没有进到船舱中商议,就在加略普的船甲板上,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西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军帽戴好,第三次到了船舷边:“请你上复贵国大人阁下,我,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与法兰西第三帝国联合远征军海上编队统帅,班尼迪克.埃德西马爵士,向贵国大人阁下请降。”

    等刘铭传身边的通译把这番话用嘹亮的嗓音向两岸的兵士呼喝一遍,轰天的喝彩声响彻了大地

    清军战士把道路让开,目送着英、法、印度士兵双手空空的走过去,有人引领着他们,暂时到山坡后的一处空地集结,暂时不提。

    另外一边,刘铭传、鲍超、曾国荃几个带着亲兵卫队,护持着西马、里戈等将校一级的英法军官,步行到了缓坡后的中军大帐前,赛尚阿几个人已经等候在了外面,远远的等英国人走近了,西马上前半步,举起了手中的佩剑:“这是英国nv王陛下赐予鄙人的佩剑,代表了我的家族的荣誉和我个人的光荣,今天,我将这柄剑jiā予中国大人阁下,请阁下接受我的请降。”

    赛尚阿接过佩剑,转jiā给一边的亲兵,神情间一片得意的微笑着,“爵士先生,您能够不以个人荣誉为第一考虑,而顾全大局之举,便是身为敌人的老夫,也深感钦佩啊。来,请到帐中说话吧。”

    西马自然知道,所谓说话不过是一个托词,还要有一份正式的投降文件要自己签署呢

    文件分中英文两份,赛尚阿和西马代表双方各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jiā由军中的文案妥善保管——这可是第一份由英、法两国签署,向中国人投降的正式文件哩居然是由自己作为一方的总代表,留名青史,日后传扬出去,是何等的荣光?

    把笔放在一边,赛尚阿兴奋的脸è通红,倒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将军阁下远来辛苦。请您放心,我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更且言出无改,各位暂时委屈几日,待大事一了,定会让将军等人安然无恙的返回祖国。来人”

    “喳”

    “请西马将军及僚属下去休息,不可有半点疏忽。明白吗?”

    “喳”帐中的戈什哈暴雷般的应诺一声,将西马几个引领者,到另设的帐中休息去了。

    赛尚阿长身而起,难掩欣悦之情,向曾国藩和奕山拱拱手:“涤生老弟,竹修老弟,此番能建功朝廷,留名万古,全是两位老弟帮衬之功,老夫在此多多谢过了。”

    “不敢当。”曾国藩和奕山赶忙还礼:“这都是上承皇上用兵如神,下靠山东百姓忍辱负重,方有今日收功大成。我等不过从中以供趋走之役,大人的话,万万不敢当。”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赛尚阿赶忙改口说道,“一切都是皇上圣明,龙见万里之下,早知有今日英夷婉然低头,甘心归降,我等不过是出了一份力罢了。哈哈,哈哈”

    正在说话间,帐外有人挑起帘,进到帐中:“列位大人,皇上从京中发来急电。”

    一听到英国人决定投降的消息,赛尚阿立刻命人用电报通传北京,估mō着时间,此时也该有回电到来了。三个人不敢怠慢,把电文接过来,放在案头,行了君臣大礼,方起身阅看:“犁庭扫正其时也。不可让一员联军兵士深入直隶,力求于山东省内,全歼来犯之敌。”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