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痴学阵
余书元摇头道:“没工夫让你好生读书。明日起开始重新建城。何云同他们要随张承歌学本事,建城之事由你全权接管。工匠今夜便至。你好生思量,该如何去做。建城的事不得耽误,学习阵法也不得耽误。”之前建筑新城,本已初具规模。余书元去江蒙城时,命暂停施工,工匠也被北凌城召回使用。后遇漠北人偷袭,新城被毁坏殆尽。 建城一事,李云泽曾经全程参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从中受到的锻炼也大,在使用之中学习阵法,理解起来更为深刻全面。接到吩咐,没有丝毫抵触。找到何书同等人,将之前建城的资料全部接收了过来。 李云泽寻思,之前何云同管总,其余东华弟子和他各管一部。现在只剩他一人,定然不能再如此。张承歌管人的一套,倒可以一试。严明规矩奖惩,让工匠去管工匠。 细细拟了条陈,傍晚的时候交给余书元。余书元看罢,几乎所有的事务竟都交予工匠管理,他单管阵法布置,连工程验收都推给了何云同。从条陈看,这小子对权力竟毫无兴趣,与张承歌完全就是两个类型。 此后,李云泽将一切事情都放下,一边抱着这本啃个不停,一边忙于在城中布置阵法,有了疑问就来问余书元,弄清楚了就着手布置。遇有疑惑,就反复揣摩其中不通之处,对阵法一道,渐渐痴迷起来。收获也是越来越大。 金池阵是他上次布下的第一个阵法,位置在城西南角,作用是防护主阵的一处位点。此次重新布阵,李云泽思考良久,将金池阵改为抱水阵。原因有二,一者主阵是土行阵法,土生金,难免会出现喧宾夺主之势,本该起防护作用的阵法,反而侵占主阵的灵气。二者金行术法防御的极点高,却失之过刚,刚则易折。守城作战,受到的攻击往往连绵不断,瞬间受到攻击的极值未必很高,故而,防御的韧性更为重要。 工匠们一边高兴,一边苦恼。高兴的是李云泽放权给他们,他们是真正知道该如何高效施工的人,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苦恼的是李云泽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停地修修改改,阵法改个一次两次是常事,有些地方的阵法,改个三次四次的也不鲜见。有的甚至改过之后,过一段时间,发现这处改动并不妥当,就又改回原来的阵法。后来,遇到拿不定主意该不知哪种阵法的情形,干脆找张承歌借上一队人马,用实际攻击检验,看到底是哪个阵法更为管用。 短短两个月内,竟让李云泽将弄通了个大概,在余书元指点下,已经能够布出三环联阵,即将三个阵法以最俭省的方法布置出来,可各自单独使用,也可联合启用。所谓一理通百理通,再去摸索研习其余变化之道,便有了基础。 这日,李云泽正打算去找余书元,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刚出门,看到一队人马风风烈烈进了镇子。走在最前头的是张承歌。张承歌看到他,朝后面挥了挥手,后面的人马轰然散开,各自离去。张承歌哈哈大笑着跑过来,拉着他疯了一样闯进帐篷,在帐篷里来来回回打转,嘴里不停地吼着:“痛快,痛快!公子哥,今天太痛快了!”李云泽看他一身的血,帐篷外也是人马喧哗,不时传出修士受伤的惨叫声。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张承歌也不回答,掏出乾坤锦囊,呼啦啦倒出一大堆兽皮卷等物来,道:“快找,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竟然全是漠北有关修行的著录。李云泽一边翻捡,一边问事情原由。原来张承歌这厮带着人马直接杀到一个漠北部落。这次角色转换,攻守易位,漠北部落中却没有张承歌这般人物。被杀的大乱,连筑基修士都被他磨死了一个,重伤逃走了一个。这正是张承歌所渴盼的血战,在鏖战之中,磨砺修士的韧劲与血性。 李云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这厮就如此大费周章,心中感动,此行想必十分危险。问道:“咱们死了多少人?”张承歌张口答道:“百十来人吧。”现在张承歌编列内总共不过八百多人。李云泽一听竟然死这么多人,心里不忍,拨拉这面前的兽皮卷,默默地道:“其实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重要,死这么多人真不值!”张承歌拍了他肩头一巴掌,道:“快别高看自己个了。跟你有啥关系。是我想干大事,当大人物;是余真人想要一帮子能打架的打手;是那些修士不想一辈子当小喽啰,想拼命往上爬。这三个里面缺了哪一个,这仗都打不成。富贵险中求,路是自己选的,谁也怨不上。至于这些个东西,都是顺手拿的。别管那么多了,快找快找。”话虽这样所,死这么多人,张承歌也很心疼。可是没有办法。这个部落是他特意选的。壮丁将近两千,筑基修士有两人。如果选一个轻易战而胜之的部落,根本起不到作用,就好像杀一只老虎会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英雄,而杀上一万只猪,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卖rou的屠夫。这次在面对筑基修士的时候,一开始,所有人都还有掩饰不住的畏惧。在将第一个筑基修士斩杀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紧接着都像疯了一样,不要命地攻向第二名筑基修士。张承歌看到手下修士的表现,兴奋地浑身冒汗。嗷嗷喊着也要冲上去围攻,幸好几个曲侯眼明手快,将他牢牢拉了回来。人总要做到自己觉得很为难的事情之后才会大踏步成长,既是能力上,又是认知上,更是心态上。 漠北人不善记述,除非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形诸文字。李云泽将这些兽皮卷翻看了一遍,还真有一小段关于五行全修的记载。大意是五行全修草木修者多成,兽禽修者多败,盖草木之性平和可以共处,兽禽之性凶残难以并存。且终会因所需灵元太多、耗时太久,灵元增长的速度跟不上寿元逝去的速度,而难以有成。这段文字透露出三个信息,一是五行全修确实有成功的先例;二是平和共处是成功的必要条件,李云泽意其乃是指维系五行灵元的平衡;三是需借外力,否则已有的性命难以支撑积累灵元的过程。所谓外力,不外乎灵石、丹药,而余书元又禁止自己依赖这些外物修行。到底该如何抉择?张承歌看他盯着书册眉头紧锁,问道:“找着没有?没有我再想办法。”李云泽怕他再拉着人马去抢劫,难免又有人丧命,道:“找着了。可惜这种办法跟咱们的修行体系不同,恐怕我用不成。”张承歌道:“那怎么办?”李云泽道:“还能怎么办?以前怎么修炼,以后就怎么修炼。五灵根也不是一点筑基的机会都没有。余真人说,五灵根的元婴修士都有过呢。”说完,拿了出门去找余书元。一路上,看到的修士虽然人人满身血污,却个个意气昂扬,好像刚刚脱胎换骨了一样。生者如斯,逝者却如尘土,不是该喜该悲。叹了口气,走进了执事司。
余书元解答了李云泽的疑问,道:“一般人读通这本书要三年。你能在两个月内通晓大概,足见用功和才智,望你今后也如这般勤奋努力。” 自这日开始,余书元亲自布置建城阵法,令李云泽跟在一边跑腿打下手。先前李云泽所做的改动统统被推翻,又改为最初定好的阵法。 就比如最开始的金池阵,改为抱水阵是李云泽的得意之笔。余书元当时也未持异议。现在却要推到重来,再改为金池阵。李云泽来回揣摩,不得其要,只好问余书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余书元道:“辅阵的用处,一是让主阵功能运转更为出色,二是防止主阵被从内部损毁。金池阵的用处,是第二种,防护主阵的位点。金池阵本身并不直接承接外部的攻击。而是防止被人一击得手,故防御的极值越高越好,给护卫者以缓冲的时间。” 李云泽豁然开朗,先前只考虑五行生克、阴阳变化,却没有从阵法大局出发,考虑一域的用途。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若是只看一点一地的得失,他的计算是对的,但对于阵法全局未必是最佳的选择。 余书元让李云泽主持建城布阵之事,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他对阵法的认识和应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不再管李云泽是否学得会,出手风云莫测,明明看似毫不相干的布置,等到最后,竟然一举而布出数阵。李云泽思维根本跟不上,知道这已经超出自己所能。安心打杂,不再妄图学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