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险情
拜别了郭淮之后,司马昭便领着司马炎顺着渭水河畔一路策马东行。 而暗中盯着他们的眼睛,也开始随之悄悄展开行动了... 当他们父子二人一行赶到小槐里的时候,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都已经耗尽,马匹也十分疲累,于是他们便打算暂时于这里的驿馆暂歇一晚。 一下马后驿馆内的年轻小厮便热情的上来招呼: “二位客官一路辛苦了,请店里稍作片刻,小的这就给您二位安排酒食。” 司马昭吩咐说: “还有我们的马匹也该喂草料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小厮点头笑道: “客官放心,就交给小的吧。” 进入驿馆之后,司马昭方才开始觉得这座看似不大的驿馆有些眼熟,好像自己之前来过,但是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与司马炎入座后,有个年纪比司马昭稍稍年长的中年男子,便端着热腾腾的酒菜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司马昭无意间发现这个人也很眼熟,正当他细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的时候,中年男子倒是先把他给认了出来: “这位客官看着好生眼熟,莫不是先前曾经光顾过鄙店?” 突然间,中年男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想起来了!客官可是二十年前来过鄙店?我记得当时您身边还有个容貌清秀的公子。” 经中年男子这么一说司马昭也终于想起来了,他回忆起当初的场面不由笑道: “准确的说是二十二年前,那个时候我记得你才刚刚成婚,与你的老父亲一同经营这家驿馆,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我们还能再见面。” “谁说不是呢,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面对还能再见到司马昭,中年男子也感到十分开心,他随即又将目光移向了司马昭对面坐着的司马炎: “当年公子您带了一位小公子,二十多年过去了,依旧带着一位小公子。” 司马昭介绍说: “这是我的儿子,至于你方才所说的那个二十年前的小公子,就是他的母亲。” 乍听司马昭这么一说,中年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细想之后他立刻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呢,这世上居然会比女人还俊的男人,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夫人她居然是女扮男装,这些年过去了,夫人她身体还安好吗?” 司马昭点头答道: “她挺好的,多谢店家挂念。” 简短叙旧之后,老板便听后后厨老板娘的声音,于是他搓了搓手对司马昭打招呼说: “公子和小公子请稍坐,我去把羊rou给你们端上来。” 待驿馆老板走后,还未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司马炎马上问司马昭说: “父亲,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母亲她也曾经和你一起来过雍州吗?” 司马昭想起了当年尘封的旧事,忍不住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是啊,那是为父和你母亲第一次相识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祖父和你外公替我们定下了婚事,可我与母亲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时就彼此之间互生厌恶之情,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却不曾想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若不是今日凑巧来到了这家驿馆,我倒差点把当年那些值得人怀念的往事给忘却了...” 不一会儿,驿馆内的氛围便被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的四五名男子给打破了。 司马炎注意到这些人面色阴沉且手执兵器,不像是什么善茬,而且几次司马炎打量他们的过程中都会和他们的目光交汇,虽然双方就本能性的避开了,但司马炎却敏锐的察觉他们眼神之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气和戾气。 借着替司马昭斟酒的功夫,司马炎小声对他说: “父亲,看来他们来者不善,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司马昭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他依旧神情镇定的照常饮食: “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酒足饭饱之后,司马昭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扶手边,发现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随即扬起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缓缓伸手捏起了桌案上的陶制酒器,轻轻移出了桌案的范围,然后突然松手,酒器便滑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听到酒器碎裂的声音后,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纷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站起身。 看着他们这幅随时准备发难的样子,司马昭轻轻拍了拍手掌: “既然想要动手的话干嘛还如此装腔作势,难道给你们下命令的人没告诉你们,我司马昭是不会任何武艺的吗?” 见目的已经被戳穿,杀手们便挥起手中的长剑扑向了司马昭和司马炎。 就在这时司马炎一拍桌案,在佩剑因震动从桌案上弹起的瞬间将利剑抽出,随即迅速转身迎向了他们,与杀手在驿馆内大打出手。 面对四倍于己的高手刺客,司马炎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终于被其中一个刺客砍中了手臂摔倒在地,就连佩剑也拖了手。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二楼扶手边跳下来一个身影,他手执长剑挡住了这些刺客,司马炎见状也捡起了地上的剑再度迎了上去。 最终在两人的联手抗敌之下,刺客们先后被击杀。 全部落停之后,一直坐在那里的司马昭终于站起身,他走到突然出现的神秘人面前: “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了,否则恐怕我们父子就没有办法活着走出这里了。” 男子笑道: “一切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我只不过按吩咐办事罢了,” 这时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司马炎,左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臂走上前问道: “父亲,这位是?” 司马昭介绍说: “他叫杜预,虽然年纪比我小,但从辈分上来说我还要称他一声师叔。” 由于杜预是高平陵之变前才出现,且除了司马懿和司马兄弟二人之外鲜在他们面前露面,司马炎更是对他从未见过,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长辈,司马炎还是恭敬向其行礼。 考虑到此地不宜久留,司马炎顾不得再耗下去,连忙对司马昭说: “父亲,我们还是尽速离开这里吧,不然又要身处险境了。” 对此司马昭冷笑了一声: “又?炎儿你还没有注意到吗?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刚要开始...” 话音刚落,原本倒在地上本该身亡的四名刺客之中,有一个人突然睁开眼睛,他快速起身冲着门外逃去,结果等他刚刚把门打开的时候,却被集中射来的羽箭给射成了筛子。 刹那间,从四面八方相继射来的羽箭穿透了窗户纸,在后厨听到屋外动静的老板夫妇走了出来想要看看究竟,不成想自己的儿子身中二十多根羽箭扶着门边,踉踉跄跄的爬了进来。 见儿子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夫妇二人吓了一大跳,他们不顾可能会被羽箭射中的危险急忙跑到了儿子的身边跪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对此毫不知情的他们扭过头来,满脸无助和悲伤的看着司马昭: “公子,我们与别人无冤无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他们充满悲伤和愤怒的质问,司马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并他们是因为被自己连累而死的,就在这时,刹那间又又一支羽箭从老板娘的后方射了过来... “小心!” 尽管杜预在发现羽箭的同时就出声示警,但羽箭还是以极快的速度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使得她顷刻丢了性命,倒在了自己儿子的尸体上,再也没有起来。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连续丧失了自己最亲的人,老板的情绪陷入了崩溃之中,他奋不顾身的冲到了大门口冲着那些根本看不见的弓箭手撕心裂肺的喊道: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家人!” 可并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唯一给与他回应的便是那冰冷的羽箭。 就在羽箭即将射中他的时候,杜预及时将他拉紧屋内,随后与司马炎合力将店门关上。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驿馆老板,司马昭满怀歉意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体将手轻轻放在了他满是亲人鲜血的手背上: “你的家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遇害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过,害死你亲人的那些家伙,我一定不会放过,或许这一天要很久,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此时司马炎意识事情有些不对劲: “看来先前的那几个人定然是诱饵,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暗地里保护我们的杜预先生,好可以毫无顾虑的将我们彻底一网打尽。”
司马炎抬头扫视了一圈,看着已经被羽箭射穿窗户纸的窟窿内照射进来的一束束月光,他的眼神之中不断积蓄着浓烈的杀气,只等待那一瞬间完全释放出来: “既然你们喜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我就让你们看个清楚,到底谁才是黄雀!” 一旁的杜预从司马昭的话语之中得到了指令,他从身旁石柱上拔下来一枚羽箭,将箭头燃烧之后递到了司马昭的面前,司马昭从袖袋之中掏出了“无羽流星”,将这枚羽箭应声折断,随即利用“无羽流星”的力量将燃烧着的火箭从窗沿下射向天际... 坐镇指挥弓箭手的黑衣人见状,当即意识到情形不对,于是便想下令撤退。 然而为时已晚,突然间从驿馆的东西两边传来了喊杀声,很快连同黑衣人在内的一百余名弓箭手全部都被团团包围,而率领甲士包围他们的,正是王昶之子: 王浑... 黑衣人发现真正中埋伏的人其实并不是司马昭,而是自己,不想坐以待毙的他下令突围,然而在他们却被牢牢的堵在包围圈中根本冲不出去,无奈之下黑衣人只好舍弃自己的部下,想要单枪匹马冲进驿馆中先行杀死司马昭。 但有杜预和司马炎在,想要行刺成功谈何容易? 司马昭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之中,为了尽可能的抓住这个活口,便拿起了手中的“无羽流星”瞄准黑衣人,并且精准的射中了他的右大腿。 很快黑衣人便察觉到了司马昭的企图,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向正在进攻自己的杜预和司马炎丢去,杜预见状一见劈开了布带,结果从袋中洒出了大量的白色粉状物体,遮住了他们的视线,等到杜预和司马炎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时,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百余名黑衣弓箭手清剿完毕之后,王浑率领着甲士立刻赶到了司马昭的面前汇报说: “启禀侯爷,敌人已被消灭殆尽,在下本想留下一两个活口,但他们无一人肯投降...” 司马昭大致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他伸手制止了王浑的话: “我知道了,这也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不过这次真是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父子二人都要命丧于此了。” 事实上高平陵之变后,王浑表面上被削去了一切的官职回乡继续读书,但暗地里他却是奉了司马昭的命令,秘密训练一支五百余人的甲士队伍,这队甲士只听从司马昭和司马师的调遣,一旦他们有所召唤就会第一时间赶到驰援。 即使是在了解的王浑和杜预出现的理由之后,司马炎仍旧对这件事感到疑惑: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设伏的?” 司马昭向司马炎解释说: “这要感谢当初赶去新兴报信的裴秀,我料到东兴一旦有结果,兄长必然会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而这个人选是我和大哥早就定好的。” 司马炎开始领悟了父亲的意思: “这个人就是裴秀,而一定是父亲您在之前就已经吩咐他在赶赴于您汇合的时候,就在沿途探查潜在的危险,所以才有了这反包围对吧?” 令司马炎感到惊讶的是,司马昭却摇摇头否认了这一点: “我并没有给他这样的吩咐,裴秀是自己察觉到了小槐里附近有可疑的情况,所以才禀报与我,之后我为了以防万一,在从新兴启程之前特意安排了杜预和王浑部署一切,本来是想要抓住一两个知情人来审问的,看来又失败了...” 杜预和王浑都对未来的局势感到担心: “现在看来他们来势汹汹,已经开始露出狐狸尾巴了,恐怕您和大将军要做好思想准备,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能够组织如此规模的袭击,可见实力非同小可...” 对此司马昭也十分清楚: “当然,至少我从没有觉得那个人死了之后,司马家就算真正太平了...”。 在司马昭的帮助之下,驿馆老板的妻儿得到了妥善安葬,司马昭还赠与了他很多钱财让他去别的地方另谋出路,以免再度遭遇不测。 之后司马昭父子便在杜预和王浑的护送之下继续向洛阳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