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公元239年(魏景初三年、吴赤乌二年)三月,吴国威北将军诸葛恪领兵三万从皖口出发,北上攻魏。他秘密率领大军沿石亭、挂车一线到达夹石,随后采取突然袭击的方法,派轻兵奇袭舒县,舒城守将不敌弃城而逃,诸葛恪因此得以占据了舒县。 首战告捷之后诸葛恪大受鼓舞,其声望在军中也得到了扩展,在进入舒县后他立刻派出几路斥候去探查魏军的动向,结果王凌在得知吴军已经攻占了舒县之后并没有派兵前来收复,更没有任何明显的军事进攻动作,而是下令周边的防线迅速向寿春方向收缩。 诸葛恪听了斥候的禀报之后哈哈大笑道: “陛下说王凌是多么能征惯战、富有韬略的将才,可在本将看来王凌不过是个只知道倚老卖老、虚张声势的庸才罢了!” 说罢诸葛恪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副将说: “本将要立刻上书陛下,请求继续率军北上,不到一个月便可邀陛下入寿春城巡幸了!” 很快吴军进攻以及舒县失守的消息就传到了洛阳城,这让刚刚坐上皇帝宝座的曹芳忐忑不已,他连忙找来了司马懿商量该如何应付诸葛恪的举兵来犯。 司马懿安抚曹芳说: “请陛下安心,王凌是微臣的旧相识,统兵多年拥有丰富的经验,如果说领兵来犯的是陆逊,那微臣还是颇有些为他担心的,但如今领兵的是诸葛恪,微臣反而安心了,舒县的战报微臣方才已经看过,微臣料想恐怕这不过是王凌抛给诸葛恪的一个诱饵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诸葛恪一路北进、骄傲轻敌,而后在围而歼之。” 听了司马懿的话后曹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问司马懿说: “那依爱卿之见,此次吴国犯境会持续多久?” 司马懿分析说: “先前雍州刺史郭淮已经发来了边关军报,称蜀国大司马蒋琬已经提兵到了汉中南郑,恐怕有所图谋。微臣认为郭淮的猜测是正确的,蒋琬一定是要与吴国再度组成合纵之盟,以求对我魏国组成夹击之势,可惜的是,他们的计策根本不能成功。” “哦?这是为何?” 曹芳不明白司马懿为什么敢如此肯定,为此司马懿解释道: “如今蜀国放眼上下唯一能对我大魏造成威胁的人只有诸葛亮,可他已经不在人世,后起之秀姜维的确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或许他日也会成为我魏国的大患,但至少目下他还不是郭淮的对手,刘禅也没有那个度量会即刻重用他,而蒋琬所擅长者为是政事,领兵作战他恐怕连姜维都不如,故而在吴国有进一步的攻势之前,蒋琬绝不会轻举妄动。” 听完了司马懿对蜀国的分析之后,曹芳又问: “那吴国呢?” 司马懿答道: “微臣总觉得孙权此次犯我边境的用人手法有些反常,他既不亲自率军征讨,又放着现成的将帅之才陆逊不用,而是偏偏启用刚刚在军中崭露头角的诸葛恪,恐怕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借用提携诸葛恪来压制陆逊,才会给他这个独占鳌头的机会...” 在谈到吴国的攻势走向时,司马懿又下定了一个判断: “吴国有识之士不在少数,太子孙登、上大将军陆逊、丞相虞翻等人都有着远见卓识,他们之中必然会有人看出王凌所设的计谋,从而阻止诸葛恪深入陷阱,因此微臣在此下定断言,吴国此次的进攻最多也就至舒县而止,之后便会退军...” 接到了诸葛恪的奏疏之后,看到诸葛恪初战告捷的消息时孙权起初是感到疑惑的,他觉得从之前看到长江北岸的军阵来看,王凌不像是如此畏首畏尾的人,不过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就在孙鲁班的左右之下烟消云散了,于是他准备写下诏书同意诸葛恪的奏请。 然而就在他写完诏书准备盖下玉玺之时,孙登已经从百里之外的武昌星夜赶到了建业城,他见奏疏没有办法说服孙权放弃这个念头,于是便亲自来到了皇宫打算说服孙权撤兵。 一见到孙权,孙登就声泪俱下的跪在了孙权面前苦苦哀求道: “父皇切不可再让威北将军深入敌境了,难道父皇您忘记了先前猇亭、石亭之战两战,我吴军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都是因为刘备和曹休太过深入敌境以至于孤立无援了吗?” 无论如何,就算是孙权心中再怎么怀疑陆逊,但眼下至少他还是信任太子孙登的,再加上孙登此时所说的话让孙权不得不重视起来。 而一旁的孙鲁班没想到孙登居然会亲自跑来搅局,惊讶之余也不免对其心生嫉恨,但她不能在孙权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强装笑脸说道: “皇兄多虑了吧?难道说是世间之将领都像上大将军那样懂得诱敌深入吗?” 孙登说道: “正所谓上兵伐谋,我们和王凌并没有太多的交手经验,从而因一战之胜而对他的指挥谋略只能妄下断论,这正是放了昔日刘备和曹休的失误,眼下王凌避开了诸葛恪的锋芒收缩防线,看似像是在畏战示弱,但如果诸葛恪果真率领全军主力北上进取寿春的话,万一王凌突然对舒县发起进攻,切断了诸葛恪的退路并对他形成四面合围的话,那诸葛恪就算是有再多的人也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啊!”
不得不说孙登的话非常有道理,此时的孙权也必须要重新掂量一下此战的后果,手中刚刚从宝盒中拿起来的玉玺又慢慢放回了原位。 眼看孙权就要被孙登所说服,并不懂兵且无计可施的孙鲁班只好趁机对陆逊落井下石: “这番话听着像是有人教皇兄你的吧?” 对此孙登并不否认,他也知道这个meimei对自己不怀好意,为此他直言顶了回去: “不管这些话是谁教我的,但至少这些话是是有道理的,对我吴国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皇妹莫非是想要找说这句话之人和皇兄我的麻烦吗?” 孙登的话让孙鲁班一时间语塞,面如土色的她只好紧咬牙关忍下了这一时之气。 清醒过来的孙权意识到不管怎么说,凭借诸葛恪手中的三万人就想直取寿春也的确是有些夸大其词了,若是中了埋伏更是得不偿失。 再加上从见面以来孙登就一直跪在地上从没有起来过,孙权心疼自己的儿子,便从龙塌上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将孙登扶了起来: “太子快快请起,你的一腔爱国之心父皇已经明了,幸亏你及时向父皇陈明利害,你放心吧,父皇即刻便下诏召回诸葛恪,停止出兵一事。” 见自己总算是说服了孙权,孙登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父皇明鉴!” 很快,孙权的诏令就传到了舒县,而原本殷切期待孙权能够批准自己北取寿春的诸葛恪,没想到孙权在诏书之中竟然下令让他立刻撤兵回皖口,这令他始料不及。 当他得知力阻孙权北伐的正是自己先前作为左辅都尉时一心效忠的太子殿下时,诸葛恪的内心失去了平衡,手捧诏书的他满脸不悦的自言自语道: “太子,微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太子您建功立业,可您这是为什么啊...” 就算是内心有再多的不情愿,诸葛恪也只好提兵离开舒县,大军向皖口回撤。 自此之后,诸葛恪和陆逊、孙登之间的关系又出现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