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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弍回:忧思难忘,孤身赴蓟

    自从郭嘉来探病后司马懿成日忧心忡忡,他十分担忧张春华在河北的安危,

    与司马朗一同从郭嘉口中得知了张春华身处幽州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已经下定了赶赴蓟城寻找张春华的决心。当时的郭嘉从司马懿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的想法,表明了自己的担忧:

    “曹cao已经对你起疑,若是你擅自离开成皋的消息走漏,恐怕会对你极为不利。”

    郭嘉的话提醒了同样十分牵挂张春华的司马朗,恢复冷静的他对司马懿说:

    “仲达,奉孝先生说的有道理,你现在被曹cao监视着,还是由为兄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司马懿打断了他的话:“兄长不必多言,当日春华是在我的手上丢掉的,如今既然已经获悉了她尚在人间的讯息,那么理应我前去将他寻回,更何况...”

    他看向了满脸病容的司马朗,司马朗清楚明白弟弟的眼神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具有长途跋涉的条件,但是内心之中那丝毫不输于司马懿对张春华的牵挂之情还是让他放弃了自己对羸弱身体的顾及:

    “当初是我一念之差害死了张春华的家人,这个责任不应该有你来背负...”

    司马懿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也不容许自己的兄长拖着病体前去战火弥漫、生死未卜的河北之地,短暂沉思后他从另一个角度对司马朗进行劝说:

    “虽然曹cao对我心怀猜忌,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屋内不出去,在四周有可能布满的曹cao眼线监视下想要丝毫不露出破绽实在是太困难了,倒不如我趁着夏侯渊还未回去复命之际先行偷偷离去,这样你也不用再为我遮遮掩掩...”

    “不必在说了!”司马懿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心性温和、从不粗声言语的大哥居然会如此干脆生硬的将自己的话打断:“我是不会让你再去赴险的,先前你几次遭遇险境、命悬一线时可知道我与父亲为了你是多么的担惊受怕,春华我会去将她寻回,你不用管了!”

    说罢司马朗拂袖而去,完全没有给司马懿任何一丝的余地。

    空荡荡的厅堂之内,司马懿和郭嘉站在原地,除了靠在红漆柱子旁醉的不省人事的夏侯渊发出的鼾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着面如铁色的司马懿呆呆矗立在那里望着门口,郭嘉讲双手交叉插入袖中缓缓走到司马懿的身旁,侧脸看着他的表情笑道:

    “看起来你似乎是被你大哥的话给震住了,其实你的心里丝毫没有半点动摇吧?”

    司马懿也侧脸看向正朝自己笑着的郭嘉,冷冷的哼一声:

    “当初是我向兄长说出了张汪对司马家的威胁,兄长为了保护我们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也可以说是我间接害了张春华一家,之后兄长想要通过好好照料张春华来弥足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不成想却在逃亡的途中因为我的无能让张春华堕入山崖,成了兄长心中永远的遗憾...”

    郭嘉看着司马懿那自责而又痛苦的表情之余,他还注意到司马懿袖口处隐约露出的拳头紧紧捏着,清清楚楚明白了司马懿内心想法的坚定后郭嘉也不打算再劝他,而是双手背于身后轻轻迈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

    “不过你这样的举动的确太过冒险,曹cao不久就会轻率大军出兵河北,那时姑且不论曹cao发现你诈病拒仕会引来杀身之祸,到处战火的兵戈之地也是危机重重,你可要小心了...”

    司马懿仰望着门外夜空之中零星挂着的几颗繁星,随即将目光转移到郭嘉的后背:

    “九死一生的情况我经历的可不是一次两次,更何况这次的事我非做不可。”

    郭嘉扬起嘴角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正厅沿着廊道离去了。

    留在许县本应该为刘备做内应的陈群,自从被郭嘉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成日心事重重,他所忧心的并不是郭嘉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曹cao。

    恰恰相反的是,明明与自己政治立场完全对立、本应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却保护自己,而自己一心尊敬、一心效忠的人却对自己疑心不止,这种矛盾的思绪在陈群的内心不断冲击着,尤其是当他得知了于禁已经被郭嘉策反后,陈群再也压抑不住自己躁乱的情绪。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于禁回到许都向曹cao复命的消息...

    回到家中的于禁刚刚走到家门口便听侍从说屋内有客人正在等候,觉察出气氛不对的他将腰间的佩剑解下递给侍从后他径直前往正厅。

    当他看到站在正厅之中双手背于身后背对着人时,即使没有看到正脸的于禁仍旧可以准确的判断出来这个人就是陈群,惊讶之余于禁赶紧转过身将门关上,走到陈群身旁言辞谨慎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刘皇叔他让你来...”

    “刘皇叔?”陈群听到于禁头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称呼刘备,不由冷笑一声:

    “看样子子龙所言不差,于大将军果真成了择木而栖的良禽啊...”

    于禁听出来陈群实在挖苦自己,甚至拿自己比作禽兽,但是于禁并不恼怒,反倒对陈群恭恭敬敬的对陈群说:“我之前与你一样感念刘皇叔的恩情不惜一切为他办事,本来以为这么做会心安理得,没有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开始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若不是奉孝先生与我推心置腹的一翻身聊,我至今还在不停的徘徊...”

    对于这样的解释陈群虽然表面上难以接受,但是内心里隐约感觉到于禁所说的话,似乎与自己心中所焦虑的心思相吻合,他犹豫了一会让儿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话:

    “之前除了关张赵之外最忠心的人就是你了,我从没有想过你这样的人居然会...”

    听着陈群的话于禁心中也感觉到不快,自从自己昔日追随鲍信征讨黄巾被伏击受伤、生命垂危之际,是刘备向自己伸出了援手,从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下定决心终身追随刘备,然而随着鲍信战死后自己奉了刘备的命令潜伏到曹cao手下的那天起,于禁就一直在做自己内心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内心的痛苦越积攒就越难受。

    “我以为刘皇叔是真心要平定这个乱世,为民谋福祉的英雄豪杰,后来我发现自己所想的太过单纯,我越是了解他的内心就越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可怕...”

    说罢于禁看向了陈群:“你听过司马懿这个名字吗?”

    一听于禁提到了司马懿,陈群的心思立刻开始紧张起来,表情也愈发凝重。

    从陈群的表情之中于禁看得出他似乎是知道司马懿的存在,但是对司马懿与刘备之间的关系却一无所知:“据我所知刘皇叔一直在秘密调查着这个司马懿,与那位‘殿下’有所交易的目的也在于这个司马懿,而可惜的是除了关张赵之外的我和你并不知情...”

    这句话戳中了陈群的肺管子,他心中最大的顾虑也正是这个,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心思表露在神情之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镇静:“那又怎么样?”

    “那说明我和你并不具备接触他核心秘密的资格,换言之,他不信任我们...”

    于禁的话仿佛一语中的,看陈群矗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于禁继续说道:“在协助那些人合谋杀死戏志才后,我就深深的明白了这一点...”

    长长舒了口气想要平静下来的陈群抬起头看着于禁:

    “据你所知,你口中的那位‘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其实我没有和他直接接触过,代为传信的是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我曾经旁敲侧击想打探他们的身份可惜毫无所获,刘皇叔也只是让我协助他们而已,也没有解释他们的事情。”

    联想起之前从徐州班师许都之时,刘备在营帐之中与神秘男子的对话,加上于禁吐露的心声越来越多,陈群感觉自己和刘备离得越来越远,已经几乎不认识他了...

    在交谈的过程中,于禁也察觉到了陈群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便开口提醒他:

    “我们一直在远离刘皇叔的敌营之中为他效命,久远成疏,我劝你趁着能独善其身不要再深入下去了,我们所认识的那位刘皇叔绝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沉默片刻后,陈群低声问道:“你一直以来向郭嘉下毒这件事也是他指使的吗...”

    于禁没有想到陈群来这件事都查了出来,一时间呆立无语。

    看到于禁的反应,陈群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俨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回家的途中,在人流之中穿行的陈群仿佛行尸走rou一般,缓慢的迈动着步子,双目无神的看向地面,一摇一晃的向前走着...

    忽然有个匆匆赶路的行人没有迎面朝着陈群跑了过来,失魂落魄的陈群没有半点反应,结果被撞倒在地,那人只顾赶路也没有时间去在意被自己撞到的陈群。

    恰好此时经过此地的荀鹂看到了坐在地面上神情恍惚的陈群,赶紧上前蹲下身子询问:

    “你怎么坐在这里呢?”

    陈群微微侧过脸看着满眼尽是担忧之情的荀鹂,想要把内心的苦闷向她倾诉,然而这种苦闷恰恰是不能向人言明的,所以他只能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他不回答自己,荀鹂以为陈群身体不舒服,将其搀扶起来后轻轻拍去了他衣衫上沾着的尘土,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多谢小姐关心...”

    轻轻推开了荀鹂的手后,陈群转过身继续缓缓迈着步子向前行走,在他身后的荀鹂不放心,一路上都静静的跟在他后面关注他的情况,直至他安全进了家门口...

    至此陈群除了处理公务之外一直深居简出,之后更是向曹cao请病假,连日来闭门谢客,荀鹂在和张凝的交谈之中每每提到这样的陈群总是面露哀思,闷闷不乐。

    张凝将这件事告诉了郭嘉,郭嘉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说了句:

    “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司马懿想要前去蓟城的想法已坚定不移,然而在司马朗那里却是铁板一块,毫无商量的余地。不仅如此,司马朗为了防止司马懿悄悄溜走,特地吩咐侍从轮流在门口守卫,不准让司马懿出门,而且让司马馗在房间里监视司马懿,督促他“安心静养”。

    被关在屋内的司马懿来回踱步焦急万分,他害怕万一司马朗先自己一步去蓟城的话,沿途经过战火将开的冀州时会有危险,于是他苦思冥想离开的办法。

    看着坐在床榻边安安静静看这手中竹简的司马馗,司马懿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他走上前对司马馗说:“季达,你坐了这么久不累吗?”

    司马馗头也不抬的回答:“是长兄让我看着你的,二哥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司马懿笑道:“我没有打算逃走,只是我有本《乐经》落在书房里了,现在突然想看,现在兄长不让我出门,我想你帮我去拿过来...”

    打小司马馗就喜欢阅读书卷,仔细一想这本《乐经》自己尚未读过,而司马懿早已是熟读六经,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向他请教其中难理解的地方,于是他没有多想就去了。

    当司马馗拿着书简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内早已是空空荡荡,慌乱之中他赶紧转过身大喊:“不好了!二哥逃走了!”

    喊叫声惊动了司马朗,他立刻吩咐家中下人赶紧搜查各个厢屋始终一无所获,虽然诧异有人把守司马懿应该不可能出家门,但是司马馗还是赶紧带着家中所有的下人出门去寻找。

    空空荡荡的司马宅中静的出奇,等到所有人都出门口,已经换上家丁服饰、一直躲在屋内床榻之下的司马懿低着头快步向门口走去,眼见空空的大门近在眼前,心中暗暗窃喜的司马懿心想目的终于就要达成了。

    然而就在他离大门口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门口站着的一个身躯挡住了自己的路。

    当他抬起头时不禁傻了眼:“兄长...”

    望着司马朗满脸愠怒的神情,司马懿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索性站在原地不出声。

    久久凝视了司马懿一会儿后,司马朗微微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司马懿走过来。

    司马懿紧张的闭上了眼睛,虽然他知道平日里心疼弟弟们的司马朗舍不得打自己,但是这种情况之下可是很难说的。

    闭上眼睛的司马懿不禁没有等到司马朗的责罚,就连一句话都没有,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院落里已经空无一人,司马朗也消失无踪了...

    在外一无所获的司马馗带着家丁气喘吁吁的回到家中,对司马朗说:

    “兄长,我们找遍了成皋城也没有找到二哥...”

    司马朗淡淡的说:“看样子又让他溜走了,算了,他要走就由他去吧...”

    坐在横渡在黄河的船头上,司马懿仿佛明白了司马朗的用意,他虽然什么也没有和自己说,但是心意却是传到到了自己的心中: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