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窃金之盗（八）
“贼人躲在一旁？你小子胡说……” 司徒家这边一个魁梧大汉迈出一步，指着冀华廉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颇有几分勇士意味。但他话未说完，便被诸葛辉一袖子扫了回去，撞在椅子上，又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在地，正欲张口骂娘，却又被身边一个同伴挟住胳膊。魁梧大汉耳畔也传来那个同伴低声细语。 “你这家伙是蠢货，可也别丢了司徒家面子。” 这声音颇为熟悉，那魁梧大汉盯着那个同伴左瞧右看，最终还是依照着声音得出了答案。 “二少……” “噤声啦，蠢瓜！” 乔装打扮后的司徒柏将食指贴在唇上，那本该俊逸非常的脸颊上有一块大疤，让人不忍直视。而这魁梧大汉细看之下，那块大疤似是火烧，又似是天生胎记，总之丑得惊人，让一般人根本瞧不出此人原来是一个美男子。 那魁梧大汉也不敢造次，此时定下心神，却忽然明白了冀华廉与司空孤二人言中之意。 “二……二少，他们意思是，凶手不是姓楚的？也不是咱们？” “你个蠢瓜，让你噤声不知道么？” 二人声音虽然压得低，但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却也分外清晰。本也如此，这个大汉气势汹汹，怎么可能不吸引众人目光呢？不要说司空孤等当世一流高手，便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楚钟承，听得也格外清晰。 “哈哈，原来楚家还真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方才那些话，倒也不算污了你们。” 楚钟承此言一出，司徒柏便再无隐藏自己身份的想法，当即挺身而出，站在诸葛辉身旁，在诸葛辉诧异目光之中，将那张人皮面具扯下，拱手向屋内诸人道：“江宁司徒家十三代传人，司徒柏，见过诸位大侠。” 虽是向众人说，可一对明眸却放到司空孤身上，这个当初还未露面，就让父亲日日暗中召集诸人商议的名字，当初那个在傍晚，与自己兄弟二人交谈着的那个身影，以及，如今这个受到不明袭击的苦主，他们都是一个人。一个即矛盾，又真实的人。 “司徒少侠，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诸葛辉心中便是一荡，他根本不知道那日司徒松与司徒柏一齐寻找过司空孤的事，更不知道两日不见人影的司徒松，居然会混迹在这些门客当中。 “二少，你……” “在下本无意隐藏身份，然而家父不愿意在下前来，故一时意气，假扮了刘大哥，偷偷摸摸前来，因怕父亲责怪，是以才在诸位大侠面前隐报身份，诸葛总管也毫不知情，对于这件事，在下在此向诸位陪个不是了。” 此言实乃司徒柏灵机一动，他根本没有告诉过司徒楼，甚至自那夜在山上与司徒松一战后，他根本就没有回家见过司徒楼，而是躲在一间司徒家旗下客栈之中。因其身份，是以掌柜的也不敢通报，只得为其隐瞒。司徒松第二天便召集了一帮好友，大多都是一些门派或世家的二世祖，这些二世祖平日与司徒柏关系良好，又与司徒家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根本不需要父亲他们伤神，杀掉司空孤，就是最好的办法，若不除此人，凭着他收买人心的工夫，这江宁不出三个月，就是司空家的天下了。” 自从前日司空孤与司徒柏兄弟二人见面后，司徒兄弟便开始走起了两条毫不相干的道路。 “兄长沉溺于旧情，又收了司空孤蛊惑，父亲想必也不是司空孤花言巧语之下的对手，要将司空孤这个大敌彻底解决，还得靠咱们的力量。” “我有一个办法。” 许天池，城南药铺许家的孩子，他不会武功，但是却与司徒柏交好，因此也获得了一份请帖。 那日与那些二世祖们这些对话，司徒柏还历历在耳。 就这样过了两天，直到今日，司徒柏听闻司徒家人马启程，这才潜入部队之中，乔装成平日交好的刘善至，又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便混入了大部队之中。这个人皮面具自然不是刘善至真容，但以司徒柏对诸葛辉的了解，诸葛辉是绝不会将刘善至这种武功平平的门客放在眼里的。至于一些平日里与刘善至交好的人，只司徒柏需要露出本声，和他们说这是父亲密令，他们又怎敢疑有它？ 然而，司徒柏方才那个不自觉要维护司徒家的动作，却还是将他出卖了。 “方才任由这个家伙丢脸，不就好了么？” 虽说懊悔，却也无法挽回，此时挺身而出，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善哉，善哉，司徒施主不过怀揣玩闹心性，咱们又岂能苛责呢？” 少林淳智大师此言一出，既展示出少林宽仁为怀，又为司徒柏与屋内群豪解了围，毕竟要屋内的人去苛责一个“不从父言”的忤逆子，大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当然，在司空孤心中，少林与司徒家暗中的关系，怕是比他原本的想象要更密切一分。 “这不是给司徒柏解围，若是深究下去，只怕要在这个紧要关口对司徒家火上浇油，我所料不错，淳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司徒柏为何会在此时跳出来？莫非我想错了？不，这仅仅只是意外而已？等等，周五在这里，贾三郭四呢？那个魁梧大汉，身高与贾三差不多，莫非……” 当司空孤对江宁各方势力进行重新评估时，冀华廉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虽说口中说着“自然如此”，但无论出于昆仑还是什么别的立场，冀华廉都不得不产生怀疑：“虽说司徒柏这个理由，从表面上看来无懈可击，但诸葛辉表情却似乎并非如此。这种惊诧，至少说明司徒柏这个行为不在他意料之内，果然，这个司徒柏还是有问题。” 在一番好言安抚之后，众人又各自落座，座次唯一变化，便是给司徒柏添了一张椅子，让他坐到了诸葛辉旁边。 “咱们，还是说说正题吧。” 司空孤接下来的话语，在日后，被这间屋子内幸存的豪杰们，视为正式拉开江宁乱局的开端。 “从这一刻起，这条龙，就彻底腾飞了。” 身着狐裘，冀华廉望着漫天飞雪，神思总是会回到咸平三年，五月廿日，那时候还是初夏，是冀华廉，结识这个一生挚友的日子。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在三年后的初夏，他们居然会走上这么一条道路，那时候，他们没有半点犹豫。 而在将来，活着的人，则永远缅怀着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