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就在司马琰出生之后的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舞阳侯府: 她就是已故汉献帝刘协的妻子曹节... 一听到曹节来了,司马懿和与曹节有过一段交情的伏若歆当即亲自出门相迎。 一看到昔日曾经身为皇后之尊的曹节如今穿着的像是个平凡的妇人,即使是先前从司马师和羊徽瑜那里也曾听说过刘协和曹节的现状,但亲眼所见之后还是让司马懿和伏若歆吃了一惊的。 邀请曹节进入正厅后,恰好羊徽瑜和司马师也在家,听说曹节来了之后,昔日曾受过她照顾的两人便一齐进入正殿向她请安。 入座后,司马懿便十分关切曹节的现状: “不知夫人及子女最近生活得怎么样?可否安全舒心呢?” 自从得知刘协为了拯救自己而死之后,司马懿便常常心感愧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格外关心曹节,在刘协下葬之后曹睿曾经有意请曹节回洛阳居住,可是被其拒绝了,仍旧留在昌邑的“山阳精舍”继续施医赠药、开办学堂治学。 司马懿为了保障曹节及其子女的人身安全,特地对兖州刺史王昶下了死命令,如果曹节母子再发生什么万一,就让其以死谢罪。 王昶是当初司马懿极为看重的一个人才,为此他不惜大费周章利用高柔举荐其擢升高位,而一向重才的司马懿几乎没有和自己所欣赏的人怒言相向,这次也是头一遭。 而对于司马懿的良苦用心曹节自然是心领神会,只是她内心并不希望这种过度的保护,为此他回答司马懿说: “有太尉大人和刺史大人的周密安排,我们生活的很好,在此我也替已经亡故的夫君多谢太尉大人了,只是我和夫君生前已经习惯了粗茶淡饭、闲云野鹤的日子,喜欢和百姓在一起生活,如今夫君去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我们这群孤儿寡母都已经失去了可以琢磨觊觎的价值,所以就算是太尉大人不这么设身处地的为我们安排,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曹节所说的这番话,司马懿心中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他认为刘协已经脱离了帝王的枷锁和束缚,原本刻意逍遥于山野之中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但他却为了司马懿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直接导致了诸葛亮的去世和自己在伏虎岭的逃生,这一点是司马懿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他也因此认为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是无法弥补自己对刘协的亏欠的。 司马懿的心思曹节很明白,她也直言相告的说: “夫君之死乃是他深思熟虑且心甘情愿的结果,太尉大人不必对此耿耿于怀,他临终前曾经对我说能够把自己欠你的这条命还给你,是他生平最大的心愿...” 她越是这么说,司马懿心中就越是伤感。 说到这里曹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对司马懿说: “听闻令郎司马昭前几日喜得麟子,我匆忙赶来无以为贺,只有夫君生前偶然得到的一部奇书赠与令郎,还请你们替我转交。” 当时正好羊徽瑜坐在曹节的身旁,她接过了这卷竹简后看到了封册上的内容,顿时让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百毒秘录》... 为了以防只是同名而已,羊徽瑜当即展开了书卷细细查看其中的内容,结果发现果然与羊衜所珍藏之《麻沸散》和《五禽戏精论》笔迹一模一样,可见这的确是华佗的手笔。 不仅如此,她光是粗略看一下里面所记载世间百种奇毒当中,有大半数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更是让她对医治好司马孚的眼睛倍增信心: “太好了,有了这个说不定三叔的眼睛就有希望了!” 一听到羊徽瑜口中提到了司马孚的眼睛似乎是受到了创伤,曹节本能性的紧张起来,随即转过脸问司马懿说: “令弟的眼睛怎么了吗?” 深知司马孚和曹节有过一段往事的伏若歆,便直言将司马孚多年前受伤的经过告诉她: “多年前三弟他受夫君之托前往雍州照顾昭儿,然而却在那里遭遇了意外,身中毒箭差点身亡,虽然因徽瑜的父亲羊衜先生的及时赶到而救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因毒素已经蔓延使得他双目失明,至今仍旧没有恢复。” 自从司马懿和司马孚前往许昌逼宫,迫使刘协禅位曹丕并远去山阳之后,曹节都没有再见过司马孚,已经身为刘协妻子的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将司马孚留在心里,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听过司马孚的一切,而是专心陪伴刘协开办山阳精舍。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之后再度听到司马孚的消息时,他居然已经是个双目已盲、行动不便的残废之人,想到这里曹节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悲凉。 因此她决定以好朋友的身份去探望他,便拜托伏若歆引路来到了司马孚的房中,然而却在经过廊道的时候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孤身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上,静静的品着茶。
即使多年未见,且司马孚的容颜也不像先前那般清秀俊丽,但曹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正是由于自己双眼已盲,使得司马孚练就了极其敏锐的听觉,在伏若歆和曹节刚刚走到廊道出口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并且还清楚地分辨出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就是伏若歆,同时也听出了曹节的脚步声,只是他对这个脚步声并不熟悉,便猜测是有客人到了: “嫂夫人,有客人来了吗?” 伏若歆笑道:“三弟,是一位老朋友特意看你来了。” “老朋友?” 司马孚对此感到有些奇怪,毕竟自己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与外界有过任何接触,又哪来的老朋友会特意探望自己呢?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对着曹节所站立的方向彬彬有礼的拱手问道: “不知贵客到访,司马孚有失远迎,在下多年来深居简出很少和外界人有来往,请恕在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您是哪位,可否透露姓名?” 看着他这幅样子曹节的心中混乱极了,甚至是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她还是强忍住了泪水像平常一样笑道: “怎么?就算是你听不出我的脚步声,总能够听出我的声音吧?” 一听到曹节那多年来始终在自己耳边萦绕着的声线,居然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司马孚一时间竟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你是...” 伏若歆见司马孚未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曹节,所以便索性将这层窗户纸直接捅破: “三弟你没有听错,的确是她...” 多年来司马孚一直是心如止水,除了帮司马懿在幕后出谋划策之外,他只能偶尔回想起先前和曹节的一点一滴,来作为调理自己心情的慰藉,可他从未敢奢望自己能再度和曹节见面,今天的这一幕宛若是在梦中一般... 原地呆滞了一会儿之后,司马孚并没有因情感而失去对理智的控制,他再度恭恭敬敬的对曹节行礼说: “见过山阳夫人,我们真是许久未见了。” 见他们故人重逢必然会有很多话要说,而自己在场则会给他们很多的不方便,于是伏若歆便识趣的悄然退去了,她还嘱托家老吩咐下人不要接近这里,以免打扰他们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