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征的前一夜,司马懿正看着摊在桌案上的雍州地图看得出神,而张春华则在一旁擦拭着挂在木架上的盔甲,看着盔甲上蒙上的薄薄灰尘,张春华想到已经五十六岁的司马懿还要长途跋涉前往险地去应对诸葛亮那样棘手的敌人,她不禁感叹道: “若是在平常百姓人家,我们这个年龄应该是什么都不用cao心的,而是整日在家中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现在却必须要卷入这残酷的血雨腥风之中...” 司马懿看着为此而感伤的张春华,也和弄清楚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多多少少受到了自己的拖累,包括为自己受了这么多年苦的结发妻子张春华,他将地图卷好之后起身走到了张春华的身旁,轻轻握着她的手满怀歉意的说: “你所说的那种生活也是我曾经所向往的,只是现在我们都距离那种生活太过遥远,我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根本回不去了,或许将来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看到...” 饱经风霜的张春华又怎么能不明白司马懿的话呢?她转过脸看着司马懿自征战以来一直穿着的盔甲: “这副盔甲陪伴你东征西讨多年,先前你出征的时候都是若歆meimei帮你整理擦拭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帮你擦拭,其实我心中宁可希望永远不要让它派上用场的...” 正当此时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打乱了张春华的感伤,这也让感到很奇怪: “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而司马懿心中却有着某种预感,他隔着门对站在门外的人说: “进来吧...” 推开门的是司马昭,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在得到了司马懿的允许之后跨进门内。 “昭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自从司马昭从廷尉回来之后,和司马懿的关系日趋紧张,所以张春华在解开他们的心结之前尽量不免他们父子见面,一面话不投机引发冲突。所幸的是在那之后这对父子似乎无形当中形成了一股极有默契的氛围,基本没有任何的接触,即使有也非常短暂。 但如今司马昭却主动来到了司马懿的书房内,如果是找张春华的话根本不需要特地来这里,可见他来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为他所厌恶的父亲司马懿... 进屋后,司马昭瞥了一眼挂在木架上的盔甲,又看了看站在司马懿身旁的张春华,最终才将目光定格在司马懿的身上: “我希望明日能够和你们一起出征,哪怕是做一个阵前小卒也可以...” 一听到司马昭也想入伍从军,张春华当即就表示反对: “这怎么能行呢?昭儿你之前就是在雍州被蜀国的人劫走,流落他国十载有余,以至于和我们骨rou分离多年,现在你才刚回来几年,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眼看着马上就要迎娶元姬了,母亲不允许你再发生任何的意外!” 在张春华表示反对的同时,保持沉默的司马懿始终注视着司马昭的目光: “你想好了吗?” 张春华从司马懿的口吻中听出他有意答应司马昭的要求,马上劝司马懿打消这个念头: “夫君,这绝对不行。” 可司马昭却并没有理会张春华的反对,依旧态度坚决: “母亲,孩儿身为司马家的子嗣,又身居诸葛亮身旁多年,我想应该是能够帮到父亲大人的,不过...也得看看父亲大人您有没有这个胆量用我...” 面对司马昭充满挑衅意味的话里有话,司马懿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从一个伍长做起吧...” 虽然张春华不懂兵,但先后跟随张郃和司马懿多年的她很清楚伍长不过是军中最低等的角色,基本没有任何的权利和地位,只能够管理五名士兵,甚至没有正常的官轶俸禄,而且经常要冲在战场的最前沿,是非常危险的角色。 爱子心切的张春华对司马懿做出这样的安排感到很不理解: “夫君,子上和子元不同,自小就没有研习武艺,更加没有上前线作战的经验,若是将他摆在伍长的职位那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伍长吗?我还以为您会让我做一个阵前小卒呢...” 但司马昭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接受伍长的职位,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归我统领的五个人必须要由我亲自来选择,你不得干涉...” 司马懿也笑道:“随你高兴吧...” 得到司马懿的允许之后司马昭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只身一人提着灯笼趁着月色离开舞阳侯府,来到了洛阳城内的一间破旧屋子之中。 当他推开木门走进屋内后不久,漆黑一片的屋中相继亮出了烛火的光芒,很快便有五个手提灯笼的身影走向司马昭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下跪对他行礼: “见过二公子!” 跪在司马昭面前的五个人,全部都是司马昭在回到洛阳之后秘密笼络的青年才俊,其中包括荀彧的第六子荀顗、诸葛诞之弟诸葛绪、胡遵之子胡奋、陈矫之子陈骞,以及原本在洛阳城内打铁铸剑的铁匠石苞。 这五个人都是司马昭一直暗中观察挑选的人才,而这五个人也十分佩服司马昭,心甘情愿的为他立誓效命,日后也都成为司马昭登上权力顶峰的肱骨之臣。 “诸位请起,我与各位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不需要行此虚礼。” 司马昭对他们也非常信任,在他们面前和在外人面前相比完全是两个模样,只见他伸出双臂将他们挨个扶了起来,然后又问陈骞说:
“休渊兄,我请你去调查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陈骞答道: “属下奉二公子之命,已经查明那个人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被蜀国的‘无当飞军’所劫持,经过多方查探属下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他们现在哪里?” 这时与陈骞一起暗中调查的胡奋站出来回答说: “启禀二公子,他们并没有像二公子预料的那样北渡黄河,经由河内绕行洛阳西行,而是直接堂而皇之的从洛阳城通过了,现已经抵达新安。而且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我与休渊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揭穿我们的意思...” 听完陈骞和胡奋的禀报之后,司马昭不禁感到惊讶: “哦?真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看样子带领他们的人一定很了解我的心思...” 想到这里司马昭马上转过身问陈群和胡奋: “带领他们的什么人?” 对此陈骞和胡奋还没有完全查明,只能据实禀报: “我们暂时还头绪,只看到他是一位风度翩翩、极为秀气的少年公子。” “一位公子...” 结合先前碣石山内的遭遇以及神秘人送给自己的“无羽流星”来看,根据司马昭的推论,这些串联起来绝对不是偶然的,那个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如果他判断的没有错,这个人应当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她。 但根据胡奋所言,显然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见司马昭若有所思的样子,诸葛绪觉得事关重大、刻不容缓,于是便打断了他的沉思: “二公子,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回过神来的司马昭这才意识到应当以大局为重,他也差点忘记了特地召集他们五人来的初衷了,便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部署: “明天我便会在西征大军左路先锋邓艾将军麾下,以伍长的身份随军出征,但我的行动一个人难以完成,而且需要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进行,所以有劳各位跟随我一起西进...” 五人一齐拱手对司马昭齐声说道: “属下愿誓死追随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