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骨rou团聚相拥而泣,功过不论赏罚不明
就在诸葛亮返回CD,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黜李严的同时,与王元姬一同离开魏军大营的司马昭也回到了与自己阔别数年的魏国京都: 洛阳... 站在城门口的他格外感慨,他难以掩饰自己内心对家人的思念,尤其是对他母亲的思念。 一想到马上就就可以看到她,司马昭的心情十分复杂,竟然不知应该是喜还是泣,反倒眼含泪光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不是想一直站在这里到天黑吧?我看你都快哭出来了。” 看着司马昭这幅样子,王元姬很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境,牵着马匹走到他身旁: “快进去吧,夫人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司马昭当即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光,矢口否认说: “我哪有哭,不过是...” 不知为什么,王元姬似乎能够看穿司马昭的心事一般,还未等他将自己的借口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点头笑道: “是风把沙子吹到你的眼睛里了是吧?” 说着她伸手推向司马昭的后背往城门口走: “是是是,既然城外风沙这么大,我们就赶快进去吧,免得到时候连眼都睁不开了...” 然而,今天的洛阳并没有刮风,至少还没有到足以卷起沙子的程度... 司马昭并没有先回舞阳候府,而是先去洧阳侯府拜会母亲。 他与王元姬将马匹栓到了一边,然后走到上悬“洧阳亭候(郭嘉生前爵位)府”匾额的大门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了,前来开门的是张凝。 张凝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有些陌生又隐约感到有些熟悉的男子,礼貌性的问道: “请问你是...” “凝姨,我是昭儿!” “你是昭儿?” 毕竟司马昭离开的时候只有十岁,如今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张凝第一眼没能认出司马昭也不奇怪。就在她犹疑不定之时,站在他身旁的王元姬走上前对张凝说: “夫人不识得他,那总应该认得我吧?” 虽然王元姬是女扮男装,但样貌毕竟没有改变,所以张凝很快就认出了她,但张凝在上下了一身风尘仆仆且男子装扮的她后,也不免对她的这幅样子感到奇怪: “元姬,你怎么...” 王元姬在之前都是以王元奇自称的,她一听张凝用原名来称呼自己,深怕司马昭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赶紧将话题岔开: “夫人,这位真的是大将军的儿子司马昭,是我们亲自把他救回来的。” 在王元姬的证明之下,张凝这才彻底打消了对司马昭身份的疑虑,她赶忙将门敞开,并转头对屋内的张春华喊道: “春华,你看是谁回来了!” 听到张凝的呼唤后,张春华从屋内走了出来,当她看到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司马昭时,虽然隔着老远,但她却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眼泪不经意就从双眼流淌了下来,而司马昭看到了母亲后,也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尊严,泣不成声的他连忙跨过门槛,疾步走到了张春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起来: “母亲!孩儿不孝!” 见自己的儿子终于平安回来了,张春华急忙弯下腰将司马昭扶了起来,握着他的双臂左右扭动着其身体,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充满关切的询问: “这些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司马昭伸手拭去了张春华脸上的泪痕,看着她那已经沾染微霜的鬓发,他也十分心疼: “孩儿离开的这些年,母亲憔悴了不少...” 张春华笑道: “师儿和徽儿经常带着孙女来探望我,而且元姬她也时常来陪我聊天解闷,母亲也算是享得天伦之乐,倒是你,在外漂泊流浪这么多年,受尽了煎熬,真是苦了你了...” 先前张凝称呼王元姬的真名时,司马昭因两者读音接近,而且一心牵挂母亲所以并没有在意,然而这次听张春华清清楚楚的说出了“元姬”二字,司马昭不由的扭过头去看尴尬不已、不知所措的王元姬: “元姬?” “怎么?你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吗?” 张凝对他们的过往并不清楚,以为司马昭早已知道王元姬是女扮男装,所以便脱口说出: “你父亲司马懿,已经为你做主和元姬她订立婚约,她可是你即将迎娶过门的妻子啊。” “夫人,你...” 王元姬本想阻拦却也根本来不及,况且她还没有认定司马昭是自己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张凝的话无疑让她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羞臊难当之下她只能扭过头逃离了这里。 看着王元姬“落荒而逃”的样子,张凝忍不住笑道: “这丫头,还不好意思了...” 可身为当事人的司马昭却还没有反应过来,本来王元姬居然是女儿身这件事已经足够令他诧异的了,没想她居然还是司马懿未经自己同意就替自己选择好的妻子,他扭过头询问张春华说: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春华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他,司马昭在得知了王元姬是兰陵候王肃之女时,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司马师迎娶夏侯尚之女夏侯徽,而他也迅速意识到了父亲这么做,无疑是为了利用牺牲自己的婚姻作为代价,以换取笼络朝中重臣王家的手段。 “昭儿,母亲认为元姬她...” 还没有等张春华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司马昭就立刻表明了自己对这桩婚姻坚决不赞同的立场: “父亲他牺牲了大哥的终身幸福,来换取自己的飞黄腾达,难道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满足吗?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迎娶王元姬的!” 从司马昭的口气来看,张春华和张凝都知道他与司马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通过这十年的分离有所缓和,矛盾依旧存在。 “昭儿,这次你流落益州,是你父亲多年来苦苦寻觅,最终才能找到你并且救回你。” 当初张春华忍着骨头分离之痛苦拜托张郃将其带走,就是为了磨炼司马昭的心性,以及调和父子之间因她而水火不容的关系,可如今司马昭与司马懿之间的隔阂依旧存在,这不免让张春华在感受到母子重逢的心悦之余,又开始担心起来。 即使母亲开解自己,可司马昭却依旧不为之所动: “母亲,您真的认为父亲救我是顾念父子之情吗?他是想利用我来达成他的目的,如果不是因为要通过我来笼络王家,或许他还会继续放任我滞留益州...” “你对你父亲的成见太深了,其实他对你...” 话音未落,难以抑制情绪的司马昭,第一次打断了张春华: “母亲,不是我对父亲有成见,是他的所作所为不断的让我对他感到失望,他已经被权利的贪欲所掌控,大哥迎娶夏侯徽就是个例子,现在他又想利用我来巩固朝中的地位,就连老师他...” 由于张郃身为西塞边防众将,又是辅助曹魏三代君主的老臣,如果贸然将他战死的消息公布出来,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所以在曹睿的授意之下,朝廷决定暂时压下这个消息,等到司马懿和曹爽班师回朝之后在临机公布,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罢了。 一听到司马昭的口中提到了张郃,还对其已经阵亡之事并不知情的张凝,马上就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张郃历来都会在一定的周期内给她和张春华写信,而今天距离上一封来信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心中一直感到很担心,于是她小声询问关于张郃的情况: “我大哥他...出什么事了吗?” 司马昭本不想在张凝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可是他方才因情绪失控而说漏了嘴,在引起张凝注意和追问的情况之下,他很难在继续隐瞒下去了,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 “老师他...在木门谷追击蜀军遭到了伏击,中...中箭身亡了...” 这个消息无论是对张凝或是张春华来说,都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尤其是身为张郃亲meimei的张凝,顷刻间精神崩溃到瘫坐于地上,仿佛魂魄都抽走了似的,连哭都忘却了。 张春华看张凝的精神状况和糟糕,悲痛之余她将张凝紧紧的揽在自己的怀中: “凝儿jiejie,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不要伤着身子...” “大哥...大哥!” 这时张凝的眼泪才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流淌下来,她抱着张春华哭喊着。 站在一旁的司马昭见她们如此悲伤的样子,同时有考虑到母亲和张凝会在知道“真相”后对司马懿心生怨恨,所以不忍心将这些说出来... 在探视完母亲张春华后,司马昭回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舞阳候府”门口。 当他走进大门口后,发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正在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童在院落里嬉戏,当他们看到自己走进来后,女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十分有礼貌的问道: “先生你找谁?” 司马昭心想自己离开的时候,姨娘伏若歆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叫司马凡。 当时她还是个怀抱中的婴儿,等她会叫自己和司马师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洛阳,现在司马凡应该也有她这么大了,于是他弯下腰笑容可掬的反问司马凡说: “你是不是叫司马凡?” 司马凡觉得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男子,而他居然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来,方才觉得这个男子颇有些熟悉和亲切,于是便试着问: “你是...” 就在这时伏若歆从内堂走了出来,看到司马凡正在和陌生男子说话,便唤了她一声: “凡儿...” 在司马昭的眼中看来,伏若歆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么的端庄美丽,他见伏若歆走了过来,于是便拱手向她行礼: “昭儿拜见歆姨...” 听这个人自称是“昭儿”,而且还称呼自己为姨娘,一时间陷入了错愕之中,而就在她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司马昭之时,司马凡已经将他的身份脱口而出了: “二哥!” 伏若歆确认了眼前这个人正是司马昭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因为在她的心目当中,司马师和司马昭自小就和母亲长分离,基本都是自己照料他们的生活,早已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司马昭离开的这十年,伏若歆几乎每天为为他担心,其舐犊之情一点也不逊色与身为他亲生母亲的张春华。 如今见他终于平安回来了,伏若歆也激动的热泪盈眶: “昭儿...你真的是昭儿吗?” 而对于司马昭而言,伏若歆也是除去母亲之外最为亲近的人,重新再见到她自然也十分开心,因此他又跪在地上向伏若歆行礼: “歆姨,昭儿回来了...” “地上冷,快快起来...” 伏若歆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又对着身后的男童说: “伷儿,快来拜见你的兄长。”
司马伷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对司马昭弯腰拱手道: “伷儿见过兄长。” 司马昭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之后又多了个弟弟,在和伏若歆寒暄了几句后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三叔司马孚,于是开口问道: “歆姨,三叔他人呢?” 自从之前被广魏太守的叛军伏击之后,司马昭就没有再听到过任何关于司马孚的消息,因此他一直担心司马孚是否遭遇不测,直到诸葛亮安插在洛阳的细作传回了司马孚安然无恙的消息后,他心头上的这颗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 在伏若歆的领路之下他来到司马孚的房门口时,看到司马孚正坐在塌上细心擦拭着手中的弩枪,但令司马昭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和伏若歆都站在门口,但是司马孚却好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依旧专心致志的擦拭着手中的弩枪。 “是谁啊?” 就在司马昭为此而感到疑惑的时候,伏若歆却因难以启齿而侧过脸去,而司马孚也通过灵敏的听觉发现了门口有人,他本以为是伏若歆或是司马馗,但却迟迟听不到人回答。 司马昭已经从伏若歆的表情和司马孚的现状中,猜出了他已经双目失明,他哽咽着对司马孚说:“三叔...我是昭儿啊...” 一听到司马昭的声音后,司马孚手中的弩枪瞬间滑落到了地上,虽然他对司马昭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万分,不过他显然对司马昭的话没有轻易相信,毕竟这个人十分有可能是假冒的,而幕后策划这一切的正是“刘稷”,因此司马孚不得不谨慎: “昭儿已经失踪近十年,现在你说你是昭儿,有何凭据?” 司马昭一步一步走到了司马孚的面前,将自己右臂的袖子撸了上去,然后用手轻轻握着司马孚的手腕放在了自己右臂上的一条疤痕上: “昭儿小的时候总不听父亲的话,所以经常挨父亲的藤条,每次都是您和歆姨帮我解围,记得八岁的时候我差点放火烧毁了父亲的书房,结果父亲大发雷霆,拿起皮鞭使劲的抽打我,是您及时赶到替昭儿挡了一鞭子,才让父亲消气的。虽然如此但我右臂上的这条疤痕却一直都存在,是您忍着背上的疼痛帮我敷药。” 听着司马昭动情的讲述着当年的往事,司马孚那失去光明的眼睛泛起了泪光,然后司马昭继续说道:“我当时不懂事,还对您哭闹说手臂上留有疤痕会很难看,是您告诉我疤痕也是一个人成长的标记,更能够起到让人反省的作用...” 司马孚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司马昭的手,他终于确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侄子司马昭,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司马昭的脸颊: “你是昭儿...你真的是昭儿...” 就在司马昭和王元姬回到洛阳的两个月后,司马懿和曹爽也班师抵达了洛阳。 这一次魏帝曹睿没有在城门口亲自迎接,而是派遣桓范在这里等候,同时当众宣读了曹睿的旨意,大致内容是司马懿和曹爽这次击退蜀军进犯,立下了大功,曹睿心中感到十分欣慰,本想亲自来迎接凯旋的大军,但却因损失了张郃这员大将而悲痛成疾,所以不能前来。 同时曹睿还表示司马懿领军常年在外,与家人聚少离多,所以让他在进京之后无需入朝觐见,可直接回家与亲人团聚。 可曹睿却让监军曹爽马上进宫禀报此战的详细情况,其中的含义难免耐人寻味... 面对桓范所宣读的曹睿圣旨,司马懿知道曹睿已经开始逐步防范疏远自己,而虽然曹睿并没有因张郃之死而治自己的罪,却也从诏书当中不难看出他已经因对这件事对自己心生不满。可目前的司马懿没有办法违背皇帝的旨意,只好与曹爽一同下马接旨,同时对曹睿的“恩典”表示感激:“臣司马懿,谢陛下厚恩!” 他走到了桓范的面前,低头用双手接过了圣旨,而俯视他的桓范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眼睁睁看着桓范和曹爽一起离开前往皇宫见驾,司马师已经隐约感觉到朝中的风向对司马懿很不利,他走到手握圣旨的司马懿身旁: “好一招一石二鸟啊,他们既除掉了张郃将军,也利用他来抹杀父亲击退诸葛亮的功绩。若不是父亲您使离间计分化李严和诸葛亮,使他在背后断绝了粮道,迫使诸葛亮退军,现在的陇西还不知道是什么战况呢?而如今陛下虽然没有责备您,却明显已经开始疏远您了。” 对此司马懿却不这么认为,他将圣旨收进袖袋之中对司马师说: “他们这么做对我来说也不全是坏事,陛下本来就是利用我来压制权利极盛的曹真兄弟,现在曹休、曹真相继去世了,而我就会成为他眼前仅剩的障碍,这次击退蜀军如果我没有任何一丝瑕疵的话,那么他没有理由不封赏我了,那反而会让我陷入危机之中...” 说着司马懿想起了提前回来的司马昭,便问司马师说: “他安全回家了吗?” 司马师答道:“按照父亲的安排,稚叔先生已经提前在昭弟和元姬回洛阳的必经之路上安插了眼线,并且先后拔除了埋伏北原、新丰、阒乡、新安以及谷城的五拨伏兵,昭弟他们已于两月之前安全返回了洛阳,后至今为之没有再发生任何的异常。” 听司马师说“刘稷”或是曹爽他们居然为了截杀司马昭而派出了五路伏兵,可见司马昭回来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会以司马昭为目标,所以他对司马师吩咐说: “继续派人暗中保护,即使是回到了洛阳,也不意味着彻底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