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夜静銮铃
莹嫔自觉给箬筠设了一局完美无暇的棋,可是棋还没下完莹嫔便觉自己走差了,棋局是那般漏洞百出,生生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处,出了涵泽堂一路上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午膳也未进几口,便起身怅怅的看着满园的花草,却觉眼前那灼红如火的芍药,狰狞无比,好似一潭血渍,风拂过百花,席面而来,莹嫔却是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就像行册封礼那天,自己身下的味道,一模一样,身上不由漫上一层薄薄的寒意,吃力得扶在檐柱上,哀哀长叹一口怨气,“就我这般身子,万分之一的怀孕机会,旁人竟也不放过,呵呵......”又不禁想到吃里扒外的汀兰...... “娘娘,您身子还未好全,不能在这风中落泪啊,今后会落下眼疾的。”紫荆搀扶着莹嫔踱步至了殿内,坐在无依的圆椅上。 “紫荆,本宫现在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你了。”莹嫔目光哀哀,凄凄的言道。 “娘娘,奴婢今生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魂。”紫荆兀得跪下,伏在莹嫔的膝上,缱绻着,殿外阳光投射进来,照得紫荆的身影拉长了不少,漫长的倩影压的莹嫔宫服上的繁复花纹暗下去一块儿。 莹嫔情绪稍有平复,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身后的紫荆忙跟了上去,一路随莹嫔向着涵泽堂行去,嫣贵人荣升嫣嫔的消息在天街地桥上广散开来,充斥着莹嫔的双耳儿。 莹嫔是要去涵泽堂请罪的,她知自己不应该失去箬筠这位有力的盟友,更知自己应与箬筠坦诚相待,共同联手才为上策。 刚刚行至涵泽堂外便见鄂罗哩从殿内出来,与她行过礼后,便退下了,莹嫔心下想着:难道皇上在里面?此时清椀踱步至殿外看到庭院外楞神的莹嫔,便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礼道:“莹嫔娘娘里边请--” 莹嫔韵声“嗯”了一声,便随清椀进了殿内。 清椀边走边吩咐道侍立于殿前的烟萝:“快沏盏花茶进来。”烟萝听罢,弓身行过礼后,委身进了西殿。 莹嫔踱步至木炕前,只见箬筠懒懒的靠在依枕上,双眸紧闭用手在轻揉太阳xue,汐柠在揉捏她的双腿,应声询问道:“嫣meimei怎么了?” 箬筠听到莹嫔的声音,蓦然睁开双眸,淡淡言道:“莹jiejie来了,快请坐。”说着便起身去与莹嫔行礼,回言道:“汐柠略懂一些(1)按硗,闲来无事,给我疏疏筋骨。” 莹嫔笑脸盈盈的“嗯”了一声,便端坐在箬筠另一侧的木炕锦榻上,几次欲言又止,眼瞧着对面清风淡雅的箬筠。 此时烟萝弓身奉上了花茶,恭恭敬敬的端放在梨木炕桌上便委身退下去了。 “莹jiejie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与我讲?”箬筠见莹嫔不自在的捋着髮鬓的碎发,薄唇张合多次,便沉声询问道。 “jiejie恭喜meimei荣升嫔位。”莹嫔不自然的言道,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噤声了。 箬筠见此退避左右,继续询问道:“jiejie有话不妨直说,meimei洗耳恭听!” 话已至此,莹嫔亦示意紫荆退下,才怅怅言道:“jiejie现在来此,是为辰时所做之事来向meimei请罪。那郁金香......” 箬筠听着莹嫔在解释着那郁金香之事,心中思绪如袅袅青烟,盘旋片刻便消散了。莹嫔此时的说辞,不是什么真心流露,而是利弊权衡后的妥协。 绮春园的后宫与紫禁城的后宫,并无二异,除了规矩略微松散一些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女人间的博弈,从未停止过。 殿外榆树上的蝉鸣声“吱吱”的隐隐传来,听着虽有些聒噪,却并不让人生厌,箬筠恬静的拾起一块翠玉豆糕,轻嘬几口,幽幽言道:“jiejie有心了,meimei听明白了。” 这句话既可以言为褒义亦可是贬义,听得莹嫔不置可否,只忐忑的言道:“meimei可是在怪jiejie?” 箬筠听罢,放下手中的半个翠玉豆糕,拍拍手,满面春风的回道:“jiejie看我像是在生气吗?jiejie不用多虑,meimei自然是站在jiejie一边的,也自然是相信jiejie的,这一次,meimei只当jiejie是一时糊涂。” 听到箬筠如此言说,莹嫔的心算是落了地,她曾经是那般骄傲,现下却要与箬筠在一起抱团,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识得。 至小产后,整整两个月,皇上从未召见过自己,莹嫔颔首苦涩的笑了笑。一个失了宠的嫔妃与一个得宠的嫔妃,即使是同一位分,却也是隔了一个天地啊! 箬筠见莹嫔黯然神伤,便起身踱步至她身前,扶起她的手,安慰道:“莹jiejie莫要灰心,只有jiejie有心,孩子还会有的,皇上的恩宠亦是会复的。” “希望如此吧!”莹嫔淡淡的回道,抬眸望向此时正安然瞧着自己的箬筠,感慨道:“meimei才是有心之人呐!”
此时周福安求见,箬筠与莹嫔规整了一下宫服与妆容,便应声遣他进来了,周福安向两位主子行过礼后,便扭扭捏捏的不出声,瞥了一眼箬筠,又瞥了一眼莹嫔,复又瞥一眼箬筠,箬筠见周福安百般扭捏,便知他是忌惮莹嫔在场,方言道:“你且说吧!” “是!”周福安听得箬筠下了令,便是沉下了心,登时弓身颔首的言道:“回禀嫣主子,郁金香在紫禁城时,除了几位不喜浓香的主子小主外,其他主**中皆放置过,只是至莹主子出事后,贵妃娘娘隔了两天亦不再放置,现下在这绮春园中,只苏贵人与淳贵人的宫中还偶尔放置。不过......”周福安特意压低了声音,“只在侍奉皇上前后放置。” 箬筠面不改色的听着,听完便遣周福安退下了,随即瞧向了一旁一脸怒色的莹嫔。 “meimei,贵妃确实是值得怀疑的,不是吗?”莹嫔脱口而出。 箬筠没有回言,只轻抿了一口花茶,心里兀自忖量着其中的关窍。。 此时云奚进殿向莹嫔行过礼后,便回身伏在箬筠耳边儿悄言几句,箬筠只稍一蹙眉,又缓缓舒展开来。随即侧身向莹嫔笑言道:“jiejie可有兴趣去看戏?”脸上的兴味越发加深了去。 莹嫔忽地听箬筠说了这么一句,便是一头的雾水,随即迟疑着点点头。 “那便随meimei来吧!”箬筠说着示意云奚带路,笑意稍有收敛。 “谁的戏?”莹嫔不禁询问道。 “荣常在的!”箬筠嘴角淡勾,清声莞尔回道。 “荣常在?”莹嫔听罢,更是疑惑了。 箬筠回身见莹嫔满是一脸的不解,遂上前去扶莹嫔的手,微微挑眉,嘴角不由得轻斜几度,笑意晕染开来,幽幽言道:“jiejie去了便知!” 莹嫔只“哦”了一声,便与箬筠相携着走出了涵泽堂。 后宫自古便是红颜怨女的幽门,箬筠便是命中注定要参与进来的,即使自己不挪步,亦会有人推着她走,那她便也不想退步,且有人塔了场好戏,自己又怎能错过?岂不是辜负了她人的“良苦用心”。 这后宫从来都是乱局,里面囊括着永远诉说不清的恩怨情仇。自己终是想要淌过这条河上岸的,箬筠心里暗自道。 注释(1)推拿:古时又称“按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