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殃及池鱼
第二日,风和日丽,箬筠便想起身出去走走,却是觉得身子越发不对付,便是打消了念头,转身端坐在西暖阁的木炕锦榻上,翻看着几页诗集,只瞧上寥寥几眼,便是没了精神。 后宫内外一早便通传着:荣贵人降为荣常在的讯息,没说因为什么,降旨上无非是说一些:荣贵人德行败坏,心肠有污之类,罚面壁思过一月。 箬筠也疑惑这荣贵人降为常在,是不是与自己有关?昨日因自己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没有证人,怕担诬陷他人之嫌,便没有向皇上辨明推自己入万庭湖的恶人,是这荣贵人。现下来看,难道是有人瞧见了密报与皇上?只是也未见有人来与自己当面核实,箬筠不禁疑窦丛生,难道是因为别的事?这皇宫究竟有多少不解之谜? “小主,那常在过来了。”汐柠回禀道。 “咳咳--嗯。”箬筠止不住的咳嗽着。 “jiejie--”冬倪看到昨日还好端端的箬筠,今日却是面色暗淡,不由担心起来,“jiejie,身.子可打紧?” “可能是在湖中泡久的缘故,总是觉得不舒服。”箬筠低沉的回道。 “我的好jiejie,赶快好起来吧,我还等着过几日,你与我一起去捕蝴蝶呢?” “等过几日光景,我的身.子一定是已经好好的了。”箬筠笑颜相言。 “只是jiejie,昨日为何舍近求远,走万庭湖那条道呢?”冬倪一脸疑惑的瞧着箬筠。 “甬路宫人多杂,便想着走条僻静的道,没曾想--”箬筠若有所思。 “jiejie可看清那人模样?”冬倪探进了身.子。 看着冬倪纯净天真的模样,又想起冬倪听闻小竹子遇害时的情景,箬筠便想着冬倪还是不知道为好,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说道:“当时情急,便是模糊辨不清模样。” “唉,又让恶人逃脱了。”冬倪甩帕,叹着气。 “善恶终有报。”箬筠淡淡的说道。 “话是这样说,只是便宜了那人。”冬倪黯然中瞬间上了些许喜色,接着说道:“不过jiejie吉人天相,料那恶人没预想到,jiejie擅水性,而且得救于皇上。” “......”箬筠不言。 “jiejie说句话啊,到现在我还没有近距离瞧见过皇上,只是jiejie因祸得福,” “看来meimei早早便是盼着皇上了?”箬筠微微挑眉,戏说道。 “嘻嘻--让jiejie见笑了。”冬倪连连用手帕掩面,双肩不禁微微颤颤,满目春光。 “你我现在都是皇上的人,meimei不必如此羞涩,什么时候等到皇上召幸,看meimei如何遮羞?” “jiejie--”冬倪涨的满脸通红。 “咳咳--”箬筠止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俩人又陆陆续续扯了些闲篇,到了晌午,冬倪便留在蓼风轩吃过午膳,才意兴阑珊的走了,清椀送走了冬倪又从西厢小茶炉上端进了汤药,进殿去服侍箬筠服下。 “这药很是呛得慌,可见有多苦。”清椀言道。 “苦口良药。”箬筠沉声言道,停顿了一下,落寞的望向了庭院,颤颤巍巍的说道:“只是不知还要喝多久?满殿满庭的草药味,连花香都嗅不到了。” 听着箬筠无精打采的语话,清椀不禁自责,哽咽着说道“盼着小主赶紧好利索,不要这般病怏怏的,看着让人闹心。”。 “是啊,小主。”汐柠伏在箬筠身前,眼角渐渐泛潮。 “我的好清椀,我的好汐柠。”箬筠伸手握住了清椀与汐柠俩人的手,“在这深宫中,我王箬筠全凭你俩真心相对。” “小主--”“小主--”清椀,汐柠俩人声音中越发带有哭腔。 只是门外周福安清声喊着:“皇上驾到!” 听罢,箬筠连忙擦拭着脸角渗出的泪珠,登时清椀,汐柠已分立于箬筠两侧。 “皇上万福金安。”箬筠缓缓起身下地福身道。 “嫣贵人,身.子欠安,不便多礼。”皇上手扶箬筠手腕,双双端坐至锦花垫上。 一旁的清椀,汐柠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皇上看到梨木桌上的诗集,便信手拿起,随手翻看着,脸露笑颜,继而抬眸含情脉脉的看向了稍有憔悴的箬筠,心下想起了几句佳句,便低吟道: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时似弱柳扶风。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皇上一字一字的细细嚼着,俊眸一刻不停的注视着面前弱如柳风的俏佳人,竟望着出了神。 又过了几日,箬筠觉得身.子越发困顿,时有心悸,有时身.子夜半还会抽搐,肢端瘙痒、灼痛,继而肢体或全身麻木,且伴有腹痛不止。头晕脑胀不知天地为何物,每日皇上来瞧箬筠,眼见病情日益严重,也是不知如何是好,通传过多位太医,亦是束手无策。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怎么竟成了顽疾?箬筠久卧病榻,蓼风轩上上下下,无不叹息,好端端的一位俏佳人,眼见一日不如一日,可见是要香消玉殒的,无不扼腕叹息。 “清椀,汐柠--”箬筠无气力的沉声喊着,带有丝丝沙哑。 此时夜幕已进漆黑,殿外狂风暴雨,而殿内箬筠缱绻与床榻上,挣扎着,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小主--”清椀,汐柠闻声慌忙赶至殿内。 “小主--”这时云奚也赶了过来,神情沉重的说道:“奴婢斗胆,以小主这情形,可能是遭人下毒了。” “可是汤药都是汐柠亲自煎熬的。”清椀连忙言道。 “依奴婢看还是要找个懂医理的人来看看,或许是别的地方出了什么岔子。”云奚俯身低言道。 “可是,这汤药不是太医院的太医给开的方子吗?难道有人从中捣鬼?”汐柠疑惑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云奚--”箬筠艰难的起身,“你可知道些什么?” “历来,这宫中嫔妃都会指定某位太医为自己的专门诊治,可是有些太医受人指使,即使知道药中参有毒物,也不言说。” “那现下可如何是好?”汐柠焦急的言道。 “既然太医信不得,那---永和宫不是有个懂医理的春常在,可否去找她来?”清椀眼睛放着光。 “春常在,向来性子怪异,未必肯来。若是来了,必是要得罪于此下毒之人,图惹麻烦,春常在最烦宫中争斗的污秽之事。” “我定是要去试试。”清椀说罢,不顾风雨交加便朝着殿外跑出。 “......”箬筠轻启嘴唇却也是发不出声来,渐渐意识模糊,昏迷了过去。 “小主--,小主--”汐柠摇着箬筠僵硬的身.子,声泪俱下。
“......”云奚在箬筠床榻前来回踱步,心神焦虑。 清椀一股气跑到永和宫·萧弥园,不顾宫门外内监的阻拦,一个劲儿的高喊着:“春常在--,春常在--,救救我家小主。” 此时雨水不停的灌注着大地,把清椀淋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几缕鬓发像贴花一样贴在脸上,雨水顺着鬓发,灌进了脖颈里,身.子上下凉意通透,衣服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登时清椀站立在宫门前歪歪斜斜的,使劲浑身力气甩开了守卫宫门的内监,冲进了萧弥园。 眼见着春常在打开了殿门,清椀霎时跪下,双手伏地,行着贴额之礼,喘着粗气,哽咽着奄奄说道:“春常在--,救救我家小主--,救救我家小主--。只要春常在肯救我家小主,清椀这条命便是任由春常在处置,清椀只求春常在发发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砰-,砰-,砰-。”清椀一个劲儿的磕着头,势要把头磕破,以证自己真真是愿以命相抵。 春常在眼见清椀磕出血色来,忙说道:“你且起来,我这就随你去,我要你命何用?这条命,你且收着,好好侍奉你家小主吧。” “多谢春常在,多谢春常在。”清椀喜上眉梢,又接连磕了几下,才起身,俯身在雨中等着春常在。 春常在利索的收拾好医箱,便随清椀一路快步行至蓼风轩殿外,虽有狂风暴雨在外呼延着,可还是未完全泯灭殿内清冽而又呛鼻的草药味。 春常在连连摇头,挥挥手径直走进了蓼风轩西暖阁,转身吩咐清椀,“快把药罐端进来,我且看看,顺便把药渣也一并拾来。” “是。”清椀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向西厢跑出。 行至床榻前,春常在不禁心疼,眼见昔日的倾世佳人,此时两眼低迷,脸颊没有一点血色,轻触手心,温度微微,心中不禁诧异,竟被病痛折磨成这般人样儿了。 连忙伸手伏在箬筠手腕把脉,并抬眸瞧着箬筠的口鼻,只觉脉搏循环无力,气血微弱无比,心律失常,气息渐末,周身低冷。 “春常在,给,这便是小主日常所煎药罐与药渣。”清椀把药罐与药渣盒子放在春常在面前,右手捋了捋湿漉漉的鬓发。 “清椀,你去换洗衣物吧,小心你也病倒了。”汐柠接过清椀手中的药罐和药渣盒子,规劝道。 “不碍事。”清椀回过头去回道。 “去吧,这里有我呢。”汐柠怔怔的说道。 清椀拗不过汐柠便依依不舍的去了偏殿。 “雪上一枝蒿。”春常在细细嗅着药罐和药渣,脱口而出。 虽药罐和药渣中皆无此物,可是浓烈的汤药味中确实是有这一门药材味,而且应是不少于三克的量。 春常在心头一紧,雪上一枝蒿,辛散温通,性猛善走,虽能祛风湿,活血脉,尤善止痛,为治疗多种疼痛的良药。却是门鲜有人知的大毒物。 内服须经炮制并严格控制剂量,未经炮制,不宜内服。用之得当则治病,用之失当则致命。 而箬筠现下确是此物中毒症状。 春常在立即旋身,抬眸看向了贴身宫女百草,神情凝重的吩咐道:“你现在速速回萧弥园,去取甘草,芫荽,莨菪,龙眼根,竹根,各15g,拿来用水煎服。快去。” “是。”贴身宫女百草急忙向殿外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