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科场弊案(二)
啥卖考题,还是在酒楼里卖,这怎么可能胤祚听完李卫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浑小子在胡扯,这年月大比考题的保密措施比之后世的高考不知严格了多少倍,泄露考题那可是要吵架灭九族的。按清制,考题皆为皇帝所亲笔题写,从四书五经内随意取出数句为题,一旦写毕立刻封存,别说一般考官,即便是主考也不知考题,唯有等到开龙门之后,才能启封,整个过程中能接触到考题的出了皇帝司礼太监及一两个封题的小太监外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兹事重大,胤祚却是不敢怠慢的,让李卫去请邬林二位先生来书房议事,自己却认真地打量着这三份试题见得思义,出自论语,其意为:见到有利可得时,立刻想到是不是合乎义理,该不该获得;惟有惭德,出自尚书,取成汤放桀于南巢的典故;以力以德出自孟子,此题为缩字,其原文为: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其大意指的是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这三道考题都不难,也不生僻,较之前数届大比的题可谓是降低了不少难度。 胤祚对儒家思想心里头是相当排斥的,只不过要想在这个朝代出人头地,不精通四书五经是不成的,在这方面也曾下过苦功,仗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极高的文学天赋,虽说谈不上儒学大师,可半个夫子还是能称得起的。这会儿眼见这三道考题讲究的都是德字,虽出处不同,可题意却是相通的,胤祚心中便有些不大相信此事为真,可看着三元酒楼的保书却又很有些疑惑三元酒楼算不上大酒楼,可也是间老字号了。不太像会做出那等行骗的勾当,那可是自取死亡的事儿,一旦被人捅破,整个酒楼地人都难逃吵架灭族的大罪,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 这段时日朝局平稳得很。国内也无甚大事生,老四在河南跟老八一伙子狠斗了一场之后,已然稳住了阵脚。基本上将老八的势力都清除得差不多了,丈量田亩的工作也开展得有条不紊,颇有些声色,老四所有的精力都放这上头了;老三领着一帮子翰林院学士撰修之类地文人正忙着编撰康熙辞典;老八先后被胤祚胤这哥俩摆了一道,实力大损,此刻忙着舔伤口;胤祚自个儿忙着雷霆计划的实施,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胤祚也不需再日日议事。邬林二人也得了些空闲,此刻天色已晚,二人早已安歇了,不过听到李卫传话,各自收掇了一番紧赶着到了书房,听完了李卫的述说,又将那些考题保书看了一番,各自埋头沉思着。 狗儿,你们回客栈时后面可曾跟着尾巴邬思道淡淡地问了一句。 李卫摇了下头道:回邬先生地话。小的领着陈前等人特意转了好几个,始终没有现有人盯梢,即便是小的回王府也是绕了一大圈才转回来的,理应无人现。 李卫这小家伙虽说不好读书,武艺也平常得很。可机智却不是常人可比的。要想盯梢他而不被他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既然他如此肯定。邬思道也就没再问,低着头想了想道:此三题皆为论德,颇有些怪异,纵观历年之题,断无此理,不过却也难说,无论此事真假,王爷还得早做准备为好。 准备自然是要做的,若是假地却也好办,让顺天府出面抄了三元酒楼,将那个妖道拿了便是,可万一要是真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那胤祚说到这里,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万一这三道考题是真的,指不定要有多少人掉脑袋。 林轩毅叹了口气道:王爷,无论真假,先得让鸿鹄动起来,将三元酒楼监视起来为好,若是此三题为假固然好办,若是此事为真,这其中牵涉面过大,依厉何看来,此事当谨慎,科场弊案由来已久,夹带递条子糊名之时做手脚,买通考官以生僻字为记号都是常事儿,这公然卖考题却是闻所未闻。 能行此事者不外乎几位阿哥,王爷自然不会如此行事,剩下有此能力的不外乎三爷四爷,八爷十四爷这寥寥数人而已,依玉露看来四爷素性沉稳,也不像做此等事之人,如此一来,有胆子行此事的只能是八爷或是十四爷。邬思道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有作案条件的几位阿哥。 老十四未必有这个能耐吧倒是老八这段时间没了海船,又在河南狠亏了一把,缺钱缺得厉害,倒有可能从此事上作些手脚,可若说老八有胆子卖真考题,本王却也不敢相信。胤祚皱着眉说道。 十四爷未必就没那个能耐,即便四爷也不见得脱得了嫌疑,若是来个嫁祸之计却也难说得很。林轩毅显然不怎么同意邬思道的看法。 胤祚摇了摇头道:先不管这事是谁做的,若是这考题是真的,本王该如何自处 科举乃国家选才之道,只要不是昏君断不会拿科举来开玩笑,更别说康熙老爷子乃是一代明君,自是不会容忍科场弊案地存在。科举弊案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接下来的事却有些不太好玩了科场弊案一起,掉脑袋的大小官员不少,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这还是小事,一旦查出幕后的黑手,则天家地脸面也该差不多丢尽了,以康熙老爷子地个性而言,定是谁检举的谁去查案,到了末了被查出来地固然是完蛋,查案的也未必就有好果子吃,这其中的得失却不能不让众人好生思量一番。 查邬思道眼中精光闪烁,冷着声道:此事无论真假都要查,王爷行此大义之事,虽有可能暂时受些委屈,却能得圣心,更能得天下士子之心。利远大于弊,现如今不是该不该查的问题,而是如何查。 不错,玉露此言有理,此事关系大义不可不行。王爷门下奴才钱明毓不也是今科十八房考官之一吗此事着落在此人身上即可。还有四天才是考期,王爷何不如此林轩毅抚掌而笑道。 好,本王也豁出去了。明儿一早就让钱明毓进府议事,要玩就玩个大的。胤祚霍然而起,满脸子坚毅地道。 顺天府贡院位于京师西南一角,自明朝以来就是朝廷抡才大典的要害之处,迭经修缮,虽有些陈旧,然就其气势之宏伟犹过于六部衙门。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初十鸡鸣时分。天色未亮。数千举子人手一个提篮一支点燃的蜡烛早已在贡院门外等候多时了,随着熊赐履一声高呼:开龙门一群燕喜堂官接着高呼道:开龙门喽。开龙门喽。贡院那两扇朱漆铜钉大门缓缓打开,数千仕子按唱名次序鱼贯而入,待衙役们一一查过所携带之物后,各自步入贡院寻着各自地考棚入座,准备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考试。 熊赐履在金盆里净了手,对着金盘子里供奉着的御封试题拜了一拜,亲手拆开了第一道试题,却见其上写着惟有惭德四个大字。副主考何龙令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即让承题吏员捧题下到各个考房,由各考房再题写考题分到各学子的考棚中。 钱明毓,第十二号考房之考官。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出身。胤祚门下奴才,翰林院侍讲。文笔不错,亦有才干,然个性耿直,与当年的郭相仿佛,胤祚因其个性之故,未将其外派,而是放在翰林院中磨其性子,不料此时竟有大用,却也属歪打正着。钱明毓接到承题吏员送来地第一道题之后,打开一看,顿时额头出汗,心跳加快了许多,想起了四日前胤祚交待的事儿,暗自摸了摸衣袖,强自忍了下来,指挥那些笔帖式将考题缮写清楚,下自各个考棚,自个儿有些坐不住了,起了身到考棚里来回走动假做巡视之状,以压制心中的慌乱。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十日傍晚,到了拆第二份考题地时间了,钱明毓接过承题吏员送来的考题之后,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这道题赫然是见得思义,正是胤祚给他的那三份考题中的第一题,也顾不得下考题,大步向主考房冲去,一见到主考熊赐履立刻高呼道:熊大人,这考题早已泄漏。 熊赐履是多年的老官吏了,养气功夫向来了得,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一听钱明毓的话,脸色顿时变了,苍白着脸断喝道:钱大人何出此言,须知此事开不得玩笑。 副主考何龙令是八阿哥的门下奴才,此次自己也受托夹带了几个举子,心中原本就有鬼,一听到钱明毓地话,顿时扯着嗓子道:胡说,这是考场,怎容得你撒疯,来啊,将这厮押下去,待考后本官再行上奏弹劾。 眼瞅着几个衙役就将上来动手,钱明毓急了,从衣袖中取出三张红纸,高声道:且慢,下官手中有证据。 熊赐履苍白着脸挥手让那些衙役退下,又高声喝退了房门外闻声而来地那起子承题官吏,定了定神,看着钱明毓道:你有何证据,且让本官过目。 钱明毓将手中的那三张红纸递了上去道:熊大人,请看,这是下官一位朋友从某酒楼买的题,已有两道题在其上了,若是三道全对,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熊赐履扫了一眼那三张红纸,立刻就现那墨迹已旧,并非这一两日所书,已开得两道题赫然在其中,头上的汗水刷地就下来了,巍颤颤地伸出手去,将供奉在金盘子里的最后一份试题拿在手中,定了定神,解了开来,一看之下,顿时两眼黑,手一抖,那张黄绢裱面的御封试题落到了地上。 何龙令拾起试题一看,顿时也瘫倒在椅子上,那试题赫然是以力以德。一时间整个主考房内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各自着呆,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封,封贡院,本官这就进宫面圣,请求彻查。熊赐履有气无力地下了命令。 慢,熊大人,这事还需慎重,你我身为主考,担着血海的关系,真要是就这么掀翻了出去,这,这怕是千百条人命啊。何龙令有些着急地说道。 人命,人命,唉,老夫前后四次任主考,如何不知晓其中地关节,现如今事已至此,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我就各安天命吧赐履摇着头叹了口气道。 大人,三思啊,这若是,若是何龙令苍白着脸,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熊赐履不再理会何龙令,起了身高声下令道:封院任何人不得离开考场,违令者已科场舞弊论处。本官即刻进宫面圣。话音一落,大步向贡院门外行去,那脚步显得踉跄了许多 太阳已然落了山,夜幕悄然降了下来,夜晚就要来临,点点的依次亮了起来,将整个京师点缀得无比温馨,只是夜幕下的风暴也即将展开,却不知谁将在这幕夜色中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