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剽悍的纺织女工
国人迷信秘术，讲究平衡。 自打改革开放开始，各地为了均衡发展经济，明星企业帮助特困企业的故事，就层出不穷。 以江钢为例，因为效益好，它明明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冶金企业，十数年间在江川市委的关心下，却愣是通过收购江川市铅笔厂、江川市自行车厂、渤海葡萄酒酿造厂、江川市酿造总厂等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单位，变成了一个横跨多行业、多种经营的“综合经济体”。 对外美其名曰提高了企业应对经营风险的能力，但个中苦涩，恐怕只有那些年年把工资当压岁钱发的老总们才知道。 因此，生怕唐雅雯再像当初在龙山矿业一事上心软的苏醒，听说韩正源接访了纺织厂那些工人，立刻跟电着了似的窜进了唐雅雯的办公室。 “补偿款可以再谈，锦山园林也可以帮江川市分担社会责任，但是，我们不要纺织厂那些吃大锅饭的！”一到唐雅雯办公室，苏醒什么没说就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意见，蓦地，唐雅雯还以为他被今天雅信赢球的事情给刺激到了呢。 放下手中的咖啡后，唐雅雯走上来帮儿子整理脖子上那个围巾道“你说的是7号地的事情？！这么热的天捂着个围巾？热糊涂了？！” “我擦汗不行啊！”听出母亲开始想辙跟自己兜圈子，苏醒更不敢大意“我知道，那些拆迁户里头有像咱们当年一样真揭不开锅的，也有家里孩子上不起大学的，但是做生意不是请客吃饭！” “那你让我怎么办？给钱？还是砸人？你大姨曾经就是纺织女工，身上的潜力有多可怕，你会不知道？！” “我又没说要春山去半夜扒人家房子！我是说不答应那些工人来雅信上班的条件，拖，能拖多久拖多久……”纺织厂女工确实不好惹，苏醒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不少。 “拖？你知道拖一天咱们得损失多少钱？赵小川已经走了，你乐意，王满堂会乐意吗，你大爷和韩书记会乐意吗？” “那就这样，先继续十一号地的酒店项目，那里不是老商业街吗？我惹不起纺织工人，别的我还惹不起？我就绕过去你不拆，到时候让你就住在周围一片繁华的破房子里，当历史回顾展，每天来参观的人挤也能把你挤塌了！” “惹不起？你惹得起谁？”唐雅雯听出苏醒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马上脸色一冷“小星星，我告诉你，不许让李春山他们胡来？现在不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想想韩书记为什么呢今天亲自接访？他刚刚到任，七个月之内如果江川有什么捂不住的事情发生，他倒霉，你跟着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我……” “没有你！躲在幕后也不行！”唐雅雯生怕苏醒不信，马上补充道“你没见过韩书记，他跟郝禄祥不同，像他这样春风正得意的年轻干部，尤其好面子……” “那你说怎么办？”苏醒真不了解韩正源其人，听唐雅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一通，一时间还真被唬住了。 面对面的沉默了几秒，唐雅雯忽然换了个称谓道“当家的，听说，赵小川的儿子赵亮，前几天单门从新加坡回来跟那个叫金薇的离婚了？” “人家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苏醒的确是没听说金薇离婚的事情，经唐雅雯提醒，他才蓦地想起，好像自从唐雅雯回来闽行大厦坐镇后，金薇就一直没在这里在露过面。 “你真不知道？”唐雅雯确认了一句，一点儿不像开玩笑似的继续问道“那金薇从小蓝胖子的公司里借了7000万买大华染厂的事情，你知道吧？” “大概知道一点……”苏醒清楚唐雅雯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次不敢否认道“前段时间我谭进舅舅来江川查案子的时候找不到突破口，后来是金薇帮了忙，所以金薇出来以后跟我说借钱，我就顺嘴跟山子提了一嘴……” “是吗？”唐雅雯明显是不相信苏醒的瞎话。 马上，苏醒自己就底气不足道“是吧！” “这么说，你们算是朋友了？那她是不是也能再帮我个忙？” “你想把那些下岗工人塞到她那边？”苏醒不敢装傻，忙不迭的摇了摇头。 “不行？” “不行！”因为有龌龊，苏醒摇着摇着头又忙不迭的改成点头“也不是不行，是不能。金薇买大华染厂它们那样的企业，明显就不是为了做实业，那些工人到了她那儿也过不上稳当日子……” “你现在又知道替这些下岗工人想了？” “不是……，我一直替这些人想啊！”苏醒连着否定了自己好几次，干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苏醒越乱，唐雅雯则越笃定道“把人给金薇，既能解决我眼前的困境，又能让她稳当一些不至于出了问题牵连小蓝胖子和你。就这么定了，你不方便跟金薇说的话，我跟她谈？” 稳当！ 听到唐雅雯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忽然，苏醒明白自家老娘子的用意在什么地方了！ 苏醒最近让猪头他们又在五岔路口折腾，唐雅雯不可能没收到消息，最近表面上看跟蓝山走的很近的金薇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前科，她也清楚。她出于某种考虑的不管，不等于她不想管。 正巧今天苏醒主动找上门来。原本看似麻缠的下岗工人问题，因为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金薇，忽然又有了最优解。不管金薇买大华等半死不活的企业是为了什么，唐雅雯把人塞给她，不但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同样惧怕因为上访漏了陷的金薇稳当下来。 唐雅雯窘境中的好意，苏醒不可能拒绝…… 从母亲那里领了个紧箍咒出来，苏醒有点儿意兴阑珊。善于察言观色的猪头见他这样，帮他拉开车门之后首先保护自己道“三哥，咱今晚去哪儿happy？” “Hi你个头！老实开车！去7号地！”苏醒最终还是决定再去那块地上看看，刚才跟唐雅雯说的那些话，毕竟都还做不得数。 “三哥，我多句嘴啊？！我觉得纺织厂那些人就是欠收拾的假惺惺！” “佛说，以怨报德，能证大德行？！”虽然苏醒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但心里压着个秘密的他还是想去现场看过之后再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不过，他今天注定要再失望一次。 “小资本家……” “为富不仁，挣缺德钱！” “看着油头粉面的，还不都是喝老百姓的血……” “一个女的带着俩拖油瓶还能挣大钱，鬼才知道她都卖什么呢……” “难怪从小没爹，报应啊……” 被人骂做拖油瓶的苏醒从自己名声在外的这辆奔驰驶入7号地的残垣开始，各种最市侩的漫骂声，就再没停止过。 那些脏话，猪头听着都难受。好不容易把苏醒拽上车的他，一边开车一边煽风点火似的愤愤道“三哥，不用你吩咐，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我点齐弟兄们拆丫的！刚才胡说八道的那几个我都记住了，就先拆他们家！丫的要是有人敢上访，我直接在高速上点了他！” 猪头这边儿义愤填膺，一回头，挨了骂的苏醒反而靠在后座上笑了“佛家第一诫戒贪，第二诫戒嗔……，给我叫他们出来，新格致顶楼开会，现在！” “春山他们？！” 猪头掏出手机，刚要拨号，苏醒却又拦住他道“算上金薇一个，这事情和她也有关系……” “她？”猪头手上不敢怠慢，但疑惑，却明显写在了脸上。 不止猪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金薇和郭为一前一后的走进新格致顶楼会议室，她俩看到直接席地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抽烟的苏醒，也只是从彼此眼中读到了不解。 “三哥？有事？”郭为仗着身上的酒气，挨着苏醒站在了落地窗前。 正走神的苏醒听到动静，隐隐的皱了下眉头“有事？你以为我大晚上想你了？” “不是！我是说有事你吩咐……”郭为吃了个瘪，反倒笑嘻嘻的蹲下了身子又递了支烟给苏醒。 接过烟继续点上，苏醒看着镜子里金薇黑色超短裙下那双紧裹着大网眼网袜的长腿问道“又当你的领舞去了？你有瘾是吧？” “我哪有？！是你心气不顺吧？”见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盯着自己的腿看，金薇不但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因为空气中隐约的醋意，干脆拉了张椅子侧身在苏醒身后一侧以两腿相叠的姿势坐了下来。 看着玻璃中摇曳着的银色凉拖上泛起的晶莹，苏醒胸口忽然没来由涌出一股浊气“没他妈一个让我省心的，能顺吗？7号地拆迁闹的笑话你听说了吧？我妈的意思，让你给这些爷爷奶奶们安排个工作，有问题没？” “唐总的意思？”金薇好像很怕唐雅雯似的，听到苏醒的话，原本摇曳的小脚忽然一滞。 “有问题？” “有！” 金薇悄悄坐直身子，嗲声越来越假道“当家的，安排到哪儿？我手上有的和我还想买的，都是空壳。我总不能安排她们进夜总会吧？且不说她们有没有买家，单是唐总那儿，我也不能给她找这样的麻烦吧？” “如果我妈非这么做呢？你有没有办法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