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半飞歌（下）
深夜！ 远空赤色，歌声渺渺！ 唐方立在窗前观看，神态颇见迷茫，双手空垂，目光不动，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院的另一房间。 苗艳红本早已睡下安歇，但她修为虽然比不上唐方，却到底也是一位上位二流高手，这城中歌声渺渺，凡人虽然听之不见，但修为到了她这地步又如何会听不见呢？ 于是，作为武道高手的警觉让她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心中尚惊骇不已。 满城飞歌已是不易，还能将歌声控制在凡人听之不见的范围之外，自然更是难上加难，江湖中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也绝对不多。 因此，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一般人，这样的人忽然在这样的深夜里来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一件事，其原因与目的自然也绝不一般。 想到这点。 苗艳红当即强压下心中惊骇，霍然起身，披上外衣，亦走到窗前，推开窗探看起来。 窗外明月依稀，远空一片赤色！ 明明还是寒时，空中拂来的晓风中却偏偏有了一些暖意。 如此，苗艳红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大骇更甚，惊撼莫名。 忽然。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苗艳红当即移目侧望，却见旁边房间中唐方同样悄立窗前，遥望着远空。 ……………… 小院旁边，另一间小院中。 林东方与澹台紫玉已步入中庭观看？ 他们两人的武道修为比之唐方和苗艳红还要高不少，唐方和苗艳红能够听到的声音，他们当然不会听不到。 甚至。 他们比苗艳红听到还要得更早一些。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在这种深夜里，忽然听到飘渺的歌声，林东方和澹台紫玉自然也是大奇，当即想也不想，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便步入了中庭。 步入中庭以后，两人才发现对方居然很有默契的同样走到了中庭，当下便冲对方微微一笑，只可惜不常笑的林东方笑得并不好看。 院中有一石桌，桌旁有几条小櫈。 两人当即在桌旁比邻坐下，朝远方歌声遥遥传来处的夜空看去。 看着看着，两人神色便颇为不同，澹台紫玉显然是见有人半夜纵火的骇然，而林东方的神色却不一样，乃是惊恐中带着忧惧。 澹台紫玉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半夜无故纵火固然使人骇然，但这件事毕竟跟她干系不大，恢复平静也是理所当然。 恢复了平静以后，澹台紫玉转过头去看林东方，忽然便看到了林东方脸上的神色，当下不由一怔！ 林东方是什么人？ 胆敢挑战五湖龙王苏青眉这等恐怖强者的存在。 纵然以整个江湖而论，敢挑战五湖龙王苏青眉一级强者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纵然结果是被一指损剑而败，但能平安归来，岂非本就证明了其不凡？ 何况。 单单只是胆敢挑战五湖龙王苏青眉就已经证明了其勇气。 但是。 现在这么样一个人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惊恐与忧惧。 什么事情会让他这样？ 如果换了一个人，见了林东方这样的神情，一定不忍心问他任何问题，以免勾起他伤心的往事回忆。 幸运的是。 此时此刻，在林东方身边的是澹台紫玉，她对林东方的熟悉与了解，只怕当世已经少有人及。 所以。 她偏偏没有忌讳这一点，反而还直直的盯着林东方的眼睛，大胆的开口问道：“师兄曾经听到过这支歌？” 闻言林东方身体不由微微一颤。 旋即。 林东方醒悟过来。 他没有转身看澹台紫玉，也没有特意闭耳不去听那城中歌声，只是勉强一笑，道：“我曾经的确听到过这支歌。” 澹台紫玉点头微笑，并没有接话。 她知道，林东方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的话一向很简洁，当他开始多话的时候，那便是他开始倾诉的时候。 这时，无论你问或不问，接不接话，想不想听，他都一定会继续说下去，直到把话说完，说尽，否则绝不会停。 果然，林东方根本就没有等待澹台紫玉接话，只听他继续道：“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还没有拜师。有一次，我贪玩，一时忘了回家，夜半之时，便听到过这种歌声……” 说到这里，林东方的脸上不由有了几许苦色，眼中的痛楚几乎要洋溢出来。 见到林东方这种神，澹台紫玉也极是动容，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安慰林东方，只是悄然长叹一声。 这时，林东方已飞快收敛了脸上所有神色，一丝表情也没有，眼中也没有半分痛楚，口中平淡道：“等我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我林氏一家三百六十六口人，便只剩下我一个了，原本大好林氏宅院，也化为了一片焦碳。” 澹台紫玉忽然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终于问：“后来呢？” 林东方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淡淡道：“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挖了一个大坑，又花了两天时间收集焦碳上的枯骨，将其一一埋入。干完这件事，我便累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便成为了师父的弟子。” 澹台紫玉微微点头，她忽然明白林东方修炼之所以如此刻苦的原因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所以师兄如今艺成下山，不仅仅是为了挑战五湖龙王苏青眉这等绝世强者吧？” 林东方点头：“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还要找出这支歌背后的人，让他们同样在歌声中踏上黄昏。” 林东方道：“这些年来，我在师父座下学艺，师父每年给我布置一个任务，让我下山在一个月的时间当中完成。其实，每次我只用了不到十天便完成了师父布置的任务，剩下二十天都在查找这支歌背后的人，可惜一直都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林东方双目骤然一亮：“终于，这支歌第二次出现了，苍天在上，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唱歌的人！” 澹台紫玉听着林东方的话，骤然背心一寒，喃喃自语：“歌声，大火，多年前，现在，看这情形，这岂非是说当今天下又有一家人惨遭此等不幸？” 说着，澹台紫玉的美丽俏脸不由变得苍白起来，双目也有些空洞。 “不好！” 闻言，林东方也惊叫一声，冷汗频出。 这时。 歌声瞬止！ 远空依旧一片赤色！ 林东方和澹台紫玉相视苦笑：已经晚了！ 这时凶手必然已经逃逸，官差多半也快赶至，去了肯定讨不了好，甚至还会惹些麻烦。 只能明天去观察了！ 看着远空赤色，林东方和澹台紫玉心中不禁喟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