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只属于她一人的记忆（下）
“嘻嘻……怎么样？他人不错吧？” 时间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黑龙之时，在王丁消失之后，七音背着双手，向黑龙笑眯眯地询问道。 “你们的灵魂强度未免相差太大，这个小子，真的是你的孪生胞弟吗？”黑龙有些迟疑，毕竟这两人给他带来的感觉实在差异太大了。 “错不了啦！”七音笑道，“他手上的深渊光戒，我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绝不可能是冒牌货，不过话说……你之前说这枚戒指的主人曾经救你一命？这难道也是糊弄他的？” “我倒还想先问问你呢！”黑龙也极为困惑地说道，“没想到你所说的戒指竟会是这一枚，虽然与我印象之中的有一点细微差异，但救我的那人毫无疑问是佩戴着这样一枚戒指的，除了你跟刚才那小子，会不会还有第三人拥有这戒指？” “深渊魔戒是以我们原本在灾殃之中幸存下来的身体雕琢而成的，你认为存在第三枚的可能性有多大？”七音摊了摊手，无所谓地道，“算了，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就当作只是物有相似好了。” “那么……对于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黑龙语调严肃下来，认真地询问道，“如果让你父亲得知了他的下落，然后把两枚戒指凑齐再次召唤出灾殃，无疑又会带来一场波及整个位面的大灾难，所以，还是在那之前先下手为强比较好，你说呢？” 七音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不，这一点我当然想过，但现在，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是什么？” “如果能想办法恢复王丁的力量，让他手上那枚能量近乎完全枯竭的深渊光戒重新觉醒，那么我就能够在父亲发现之前，自行吞噬掉他，将两枚戒指融合……” “等等，那样的话，你所做的事情和西泽修又有什么区别？”黑龙沉声喝问道。 “当然有区别！最关键的区别就在于我没有他那样的野心……”七音狡黠地笑道，“虽然这样做也会招来灾殃，但身为戒指本体的我却能够比父亲更好地控制灾殃的力量，只要利用这一点，把父亲大人彻底杀死之后，我就会将戒指所引来的灾殃通过你这里的裂缝导入出去，然后你再将戒指内的力量吸收掉，龙族复兴，灾殃退却，仅仅牺牲王丁一人，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黑龙沉思了一会儿，也似乎是找不到什么漏洞，随即微微叹道：“但愿事情真能这样发展吧……” 黑暗逐渐吞噬了眼前的场景，也吞噬了王丁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尽管非他本意，但他的的确确是将属于千灵自己的那份记忆也毫无保留地全部看完了，不过也正因为此，他的心情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他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终于知晓了七音死时自己那种莫名而来的空虚感，但是，他不知道千灵迄今为止对他所做的一切，究竟算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有伊贝卡，有寒忧，有白格，有黑朔，还有即便死后也依然对他恨之入骨的拉尔克和鲁伯特，可是千灵…… 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存活的意义就只是为了杀了西泽修，自己的亲生父亲，否则的话就会被西泽修所杀，而以此为代价的，还是自己的另外的一个至亲，曾经同为一体的王丁。 王丁扪心自问，如果换个位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狠下心来下手的，这样想来，她对自己下手时，自己体会到的那种痛苦，也不应该只是幻觉了。 她一个人在承受一切的苦痛。 “哦？你也会为我伤心吗？”千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悄然响起，却又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王丁即刻回望四周，但除了一片深邃得仿佛要将人溶化在其中一般的黑暗以外，什么都没有。 幻觉吗？ “我是在为她伤心吗……”王丁喃喃自语。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流泪呢？”她的声音再次从似远似近的地方传来。 王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眼泪竟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泉涌而出…… 眼前突然间豁然开朗，然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己的身体前方，准确地说，现在的他，只是灵魂，而他所看到的则是自己的躯体。 千灵依然趴伏在自己的身体上，两人以热吻的姿态如同雕像一般凝固在此，但就在这时，她的身体上却是出现了一些稀疏的光点，宛如萤火虫一般在半空中不断飞舞着，然后相互吸引，凝聚起来，化为一缕光流，渗入到王丁的体内…… 仔细看去，她的身上一直在不断进行着这样的变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点也越来越密集，逐渐化为了一片绚烂的莹白光点，如同一缕缕光带一般，钻入到昏迷不醒的王丁躯体之内…… 但是，她自己的身体却是变得越来越透明模糊起来。 “这是……”王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相信，始终无法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错哦，我稍稍改变主意了！”身边一闪，千灵的灵魂竟也出现在了他的灵魂旁边，纯白的灵魂加上她纯白的笑容，看上去犹如一位天使一般，“仔细想想，你的生命比起我来，要有意义得多啊，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不反过来，以你为主体进行融合呢，只要能够打败父亲大人就可以了吧？” 王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像是有着一块沉甸甸的铁石压着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哎呀，怎么又哭了呀？”千灵温柔地笑着，抬起手来，将他脸上控制不住流下的眼泪擦去，然后如母亲一般将他拥入怀中，“把人家一个女孩子的记忆都毫无保留地看完了，要哭也应该是我哭才对呢……” 明明是灵魂体，但他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明明心中是浓切到了极致的悲哀，但希望的光芒却就在眼前不断闪现着，随着千灵身体的逐渐消失，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你做，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为什么……”王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一般。 “因为王丁你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千灵的声音很柔和很平静，像是午夜的清风一般，总是能让人浮躁的心灵归于安宁，“我最清楚了，你一直都厌恶杀戮和争斗，但是却又总是不得不去面临这些，所以有些事情我就只能逼迫你去做，或是替你去完成，如果你握不住手中的那把刀了，那就让我来做你的刀刃吧，哪怕你会因此而讨厌我也无所谓。” “因为……我只有你啊，王丁。” 在她的这一声低语之中，她的身体，终于完全崩离开来，化为万千的光点，凝聚为无数道光流，源源不断地汇入到王丁的心脏位置……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千灵的灵魂突然间变得虚幻起来，开始起身，缓缓向后飘去，“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把这一切都交给你了呢，但是请你忍耐一下吧，等到一切都过去以后，等待你的，就会是属于你的幸福了。” 看着不断离自己而去的千灵，王丁心中无数交集的复杂情绪终于全部爆发，他拼命地向她的方向追赶而去，但明明她飘离的速度很慢，他却怎么也追不上。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明明还有很多歉没有道，但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是跌跌撞撞地像本能一般朝她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身边的场景再次被黑暗一点点地吞噬，她的灵魂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光点…… 被黑暗完全吞没。 只剩下王丁一人，绝望地跪倒在这黑暗之中。 随即，猛然惊醒。 阴风卷刮在贫瘠的土壤上，在自己身上盖起一层层的风沙，之前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自愈，体内那虚弱不堪的灵魂也已经完好如初……甚至比原先强大了无数倍。 体内充盈着可怕的力量和魔力波动，以至于令他有种足以一拳轰平眼前这座山丘的感觉，跟现在的力量比起来，过去的自己简直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然而…… 只有感情，王丁从未体验过这种程度的痛苦，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以至于他醒来后到现在为止，也不敢呼唤千灵的名字，因为他害怕得不到回应，从而证实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身边那静静躺着的一柄长刀——他几乎在一瞬间便认了出来，那是千灵仿造他的斩空刃而自制的器灵。 “如果你握不住手中的那把刀了，那就让我来做你的刀刃吧。” 她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王丁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跪在这把长刀前，眼泪肆意涌出…… 你一直在做我的刀，我却从来没有成为你的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