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个人仇恨
又是四个月过去了，在将这边关战场的严寒酷暑，春夏秋冬都经历了一番之后，伊贝卡不得不在心底里暗自承认，她是喜欢战争的。 不，并不是说她喜欢流血，喜欢杀戮和尸体，虽然她每天都在经历这些，但始终极为排斥，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是相当憎恶战争的。 而她所喜欢的，是在交战时双方策略和战术上的博弈，战争给她带来的感觉与过去和同学下战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在这里，她的每一个决策，都会有无法计量的生命为之付出代价，同时也会挽救另一部分生命，每当感受到无数生命的负担压在自己下棋的手上时，她便会心生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兴奋。 那并非是主观意识上的开心，而是隐藏在自己血液里的那份只属于自己的原始的欲望，或许她便是为了战争而生的这样一个人。 明明憎恶杀戮，但却因为鲜血和生命的铺陈而为自己的每一道命令激动兴奋。 明明在战场上血液沸腾得都快要燃烧起来了，却还为自己找诸如“这是为了祖国”“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牺牲”之类的借口。 少女一直在这样的矛盾之中徘徊着，但她并没有厌恶自己，如果否定这样的矛盾就等同于否定她自己的存在。 “不过，莱顿发动这样的战争，也是铁了心打算统一大陆了，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也是因为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战争了吧？为了杜绝战争而发动战争，这种矛盾倒也不比我自身来得讽刺，可是，如果只有战争才能解决人类之间的矛盾，那我们这个种族也未免太过于失败。”伊贝卡站在征服堡垒的瞭望塔上，看向远方若隐若现的黑色要塞，轻轻这样说道。 站在她身边充当守卫的瑞安笑了笑，“你说得太深奥了，我听不太懂，不过为什么在说这话的时候，伊贝卡学姐，你在笑呢？” 伊贝卡猛地一怔，随即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她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脸上，的确是挂着一丝微微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抱歉，失态了。”伊贝卡迅速收敛起脸上那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神情，向瞭望塔下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士兵对她毕恭毕敬地行礼，即便是地位极高的军官，对她的态度也是相当尊重，再没有当初她向奥姆斯基要人的时候那样咄咄逼人。 在她将一座已经被完全夺取下来的征服堡垒呈上时，在一众奥姆斯基的副将对她进行过军队中最为严肃的道歉礼之后，虽然对于她口中的那个“内线”还是有不少人抱存着疑心，但伊贝卡在军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 毕竟即便一个在莱顿内地有着自己军力的内线这种事情听上去虽然极其荒谬，但征服堡垒在一夜之间被突如其来的夜袭所占据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更何况，对方只是收走了对于他们而言无用的莱顿士兵，留下一整座空城，哪怕想要使诈，也是绝没有任何机会的。 另一方面，正因为征服堡垒的突然丢失，使得莱顿孤立黑色要塞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再加之希尔在第一时间便派大批军队前来驻守，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夺回，之后奥姆斯基和伊贝卡更是以此为突破口对周边的莱顿边境城市进行奇袭，虽然暂时无法夺下任何一座城，但效果是显著的，正在对希尔帝国腹地进行大规模侵入的莱顿军已经有部分开始撤离回守，希尔也因此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这一切，更令奥姆斯基坚信，伊贝卡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然而…… “尚在商榷之中，陛下总是这句话呢……”奥姆斯基将手中的书信随手扔到桌面上，对眼前的伊贝卡带着歉意地说道，“虽然你立下了如此大功，但陛下的观点是……史上没有从过女军官的先例，因此我也无法自作主张授予你一份正式的职务，这可真是抱歉了。”伊贝卡摇摇头，坚定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不满，“我并不图什么头衔，毕竟希尔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一部分原因是我造成的，姑且算是赎罪吧。” “本就没有罪过，你这算哪门子的赎罪！”奥姆斯基的神情肃重起来，着重强调地纠正道。 见伊贝卡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奥姆斯基也知道自己这话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便轻叹了一声，指向旁边墙壁上的军事地图，“这次找你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自从几个月前把荣耀堡垒夺回之后，莱顿那边就开始逐渐撤回人马了，我估计半个月之内就会对这里发动大军，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两个选择，第一，死守此处；第二，战略性撤退，先去将失守的防线收复回来，你认为哪个更好？” “毕竟我们驻扎在这个地方，对莱顿而言可就是一根rou刺啊。”伊贝卡看着地图，喃喃自语道，“不过，现在我有第三个选择。” “哦？”奥姆斯基眉尖一挑，来了兴趣，“说说看。” “趁他们的人马还没有完全整备好，不管周围的边境防线，直线突入莱顿内地，将巴尔马城也一并拿下，这样的话，莱顿就会彻底方寸大乱。” “这样的话，风险会不会太大了？”奥姆斯基沉思了一阵之后，说道，“况且，现在有七大公国的联合围攻，虽然都只是做做样子，但我们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却还要深入敌地，这样很容易全军覆没的吧？” 伊贝卡摇头否认道：“不，我的内线已经传来消息了，只要我们现在进军的话，巴尔马城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攻下，他会负责拖住援兵的，攻城时也会派兵援助，并且和之前一样，人归他，城归我们。至于七大公国的事情，我相信他们虽然打归打，但即便攻破了防线也是不敢霸占我们的城市的，否则的话为大帝而战这个幌子就打不起来了。” “这样的话……倒也的确值得一试，不过……”奥姆斯基沉吟了一阵后，才缓缓吐出下半句话：“你不觉得，你的这个内线，似乎野心过大了吗？” …… “嗯？野心过大？”莱恩将一颗“军团”棋子捏在手中，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我是这样认为的。”艾利西斯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棋盘，棋局之上，他已经被逐渐逼入死路，虽然莱恩殿下的战棋是他教的，但现在看来，他已经完全不是对手了。 “殿下为了彻底让莱顿混乱起来，甚至不惜让敌国彻底攻进来，恕我直言，虽然这对于殿下快速扩大势力的确有帮助，但对于整个莱顿而言，却是有害无益的。” “不，你错了艾利西斯。”莱恩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缓缓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野心，现在，包括将来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干掉艾里西安罢了，简单说来，只是个人仇恨。不过这些我以前就跟你们说过，既然你们还愿意追随于我，那便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吧？” “有是有……”艾利西斯手中的“法师团”棋子拿在手中，却不知道应当放在什么地方了，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在己方“国王”的旁边充当护卫。 “不过，殿下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在杀了艾西里安之后的事情呢？难道就这样将莱顿完全拱手让给希尔吗？” “虽然那样也无所谓……”莱恩拿起“强者”的棋子，抬手压下，将“法师团”的棋子给碾了个粉碎，然后食指轻轻一摆，把旁边的“国王”拨倒。 看着正立于皇宫之内的“强者”，莱恩怔神了许久，然后轻笑道：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