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义
“真是不好意思，阿兰。玛丽很想来海滩玩，但是没有你陪着，她不敢下水。” “干什么？你们来玩不叫我，那才是不好意思。” 沙滩上，方恪正把玛丽给拖在水里滑行，方恪精确地控制着她的身体与水面的距离，让小女孩既能欢快地享受水波对肌肤的冲击，又不至于呛到水。 时不时地方恪还会用力把她微微抛弃，让她享受水与空气的转换。 “咯咯………….咯咯……………..” 每一次腾空而起，小女孩都会发出兴奋的笑声。 沙滩上人很少，他们玩得非常开心。 大多数人还没有能够从九月十一日的那场冲击中恢复过来，所以这几天方家餐馆的生意也很一般。 不过不论是方至明还是黄融燕都没有为此担心，不仅因为林如庸再三坚持免去了他们的会费，而且因为方恪的律师资格考试也顺利通过了。 麦卡利斯特夫人对于方恪的工作很上心，她联络了好几个她的同学给方恪，包括好几个有名望的法官。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麦卡利斯特当时不顾得失救下了方至明这件事。 所以他们一家得到了方至明的全心服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玛丽，还要不要吃方大伯的宫保鸡丁？” 麦卡利斯特夫人听到这个菜名后不仅本能地一颤，她对于方恪昨天让他们吃得正宗SC菜真是有点后怕，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中国人的宫保鸡丁是她一贯吃的菜根本是两回事。 实际上方至明已经有意识地略微调低了口味，但是依然让他们印象深刻。 “嗯…………..还要麻婆豆腐。” 令人意外的是玛丽却很欢迎这个菜系，相比她爸爸mama的艰难适应过程，小女孩对辛辣酥麻接受无碍。 “再给艾玛弄个清淡点的菜，四喜烤麸好不好？”得到了积极的回应后，方至明又问夫妇中的另一个。“威尔，要不要再试试酸辣汤？” “好啊。”麦卡利斯特警官简短地答应。 方至明很快就把几个菜都端了上来。 “那阿恪你多好好陪陪你朋友，我和你mama还有事。” 虽说生意一般，但是饭点的时候还是有几个顾客的，因此方至明也没有作陪。 “哪里哪里，麻烦你们了。”麦卡利斯特夫人在方至明离开时微微起身，礼数周全。 “是啊，是啊，真是不好意思了，天天来混饭吃。”麦卡利斯特的反应很迟钝对于方至明的话只是简单地点头，妻子稍微碰了他一下，他才想起来自己也该说两句好话。 方至明和方恪当然又是一阵客套不提。 “好了，别神不守舍了，我跟你说官场就是这样的啦。看开点，这也是一个机会吗。”等到方至明走了，麦卡利斯特夫人拍了一下她的丈夫。“别等他们什么审查，咱们辞职！开个保安公司多好，我一直跟你说自己做老板最好。” “哎，这么多年警察当下来了，这样辞职我真是不甘心。”全美警察大部分依然在维持最高程度的戒备，麦卡利斯特作为中层管理人员当然是不能放假的，他之所以能陪着妻女玩耍是因为他被停职了。 “如果还想继续当警察，我给你联系一下法官朋友，当法警好啦，正好也能照顾一下阿恪。”和其他白人不同，麦卡利斯特夫人很少称方恪的英文名阿兰，而是很快学会了华人的称呼。 “法警很不错啊，福利好，而且假期也比较长。”方恪也表示支持，相对普通警察法警直属于法庭，执行保卫法官、转移和追捕逃犯的工作。 对于一般警察来说，能够进入这种部门并保持原有阶级是大好事，可以算是提升了半阶。 “假期长最好了，多陪陪我和玛丽出去玩。”实际上警察局长的假期比律师合伙人要多得多，不能出游的大部分原因还是麦卡利斯特夫人的工作。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繁忙的工作，她才能很容易地给丈夫介绍各种工作。 “你的级别也可以保留，直接可以从副警长干起，我给你找一个警长马上要退休的法庭，过几年就是法警头头，专门对付那些罪犯，不比你整天和社区里那些破事打交道好得多了？”基层警察最麻烦的事情，就是要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矛盾，这种事情没有功劳只有投诉，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如果你愿意其他联邦执法部门也可以去，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都行，他们都承认你的履历，保留你的工作资历进去就是特别探员，而且保证给你找个本地空缺。” 麦卡利斯特不止一次跟自己妻子抱怨过片警要管的那些阿猫阿狗的烦心事，可是听了妻子的话，麦卡利斯特并没有积极回应而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种联邦执法部门确实要比单纯的警察待遇好，而且有前途，有更多更丰富的发展空间。 和所有国家一样，美国的各级政府高层中也有很多对内情报部门出身的。 “这种专门执法机构里，人际关系相对比较单纯，各种破事也少一点。”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任何地方都难免有各种烦人的事情。 方恪事前已经得到了麦卡利斯特夫人的请求，所以他也在积极地帮忙敲边鼓。 而且麦卡利斯特之所以被停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方恪。 饭桌上，只有还没有真正体会到人世间苦恼的玛丽在幸福地大吃大喝，其他成年人则都各有心事。 “啊咳咳………….”几个大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女孩把一只尖椒给吃了下去，这个程度的味道终于超过了她的限度，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麦卡利斯特夫妇手忙脚乱地帮给他喝了不少酸梅汤和椰子汁，玛丽依然看上去眼泪汪汪的。 “咯咯………….”不过在方恪把她抱上了膝盖后这没有对小女孩的食欲造成太大影响，她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投入了和珍宝蟹的大战。 “哎哟，威尔，女孩子吃这个要发胖的啦。”在妻子的娇声喊叫中，麦卡利斯特又开开心心地给女儿敲碎了蟹脚，然后在方至明自制的XO酱中滚了一滚递给了女儿。 这种使用了很多干贝的酱汁很好吃，但也富含脂肪，方至明在美国的这么些年，中西合璧的技巧已经很纯熟了。 不过他很强调口味，对于健康程度的关注似乎有点不足，只是方家三人都有吃多不胖的好运所以这个倾向雨来越强烈。 麦卡利斯特夫人就有点想吃怕胖了，不过在方恪的反复推介下，她最后也无可抵挡地吃了很多。 “以后我们应该多一起玩玩，阿恪，你这里欢迎不欢迎我们？” “天天来，天天有好吃的。” “好哦，好哦。” 吃完了主食，方恪从饮料机里盛了一些甜品给两位女士，然后就带着玛丽去海滩上消食。 “这样真好不是吗？”麦卡利斯特夫人靠在丈夫的怀里，看着女儿在夕阳落下的海滩上奔跑。 “谢谢你，艾玛，你好意我明白了。”麦卡利斯特搂着妻子沉吟了好一会，最终下定决心说出了妻子不想听的话。“你们是为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当逃兵，杜卡德总督察是一个腐败警察，这样的人高踞于休斯敦警察系统的最高端，是对司法系统的侮辱，是对我信仰的嘲讽，我不能接受。” 麦卡利斯特不能接受杜卡德总督察完全脱身这个事实，他向警察内务部进行申诉，要求彻查杜卡德总督察和易卜拉欣的关系。 这个要求非常不明智，因为杜卡德总督察和易卜拉欣社团之间确实没有直接的关系，他的申诉被迅速驳回，然后就是紧随而来的打击报复。 杜卡德总督察没事，而麦卡利斯特反而被停职了。 “哪怕要去坐牢，我也一定要把他拉下马。”虽然妻子给他安排好了台阶，但是麦卡利斯特不肯接受。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同床共枕多年，麦卡利斯特夫人还是立刻听出了他的决绝。 “你这蠢东西，难道一定要这么犟。”实际上她比丈夫更明白目前的情况，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接到了不少电话，“警务部门和恐怖分子勾结是大丑闻，市级总督察牵涉进去的后果你知道吗？！这可不是小事情，不仅仅是德克萨斯州会乱成一锅粥，内政部的大佬也要倒霉，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有不知道多少人要下台，甚至于那一位的很多私人也要完蛋，他们家族在德克萨斯州经营了几代，最近二十年出来两任总统早就根深蒂固，你知道不知道州长阁下的幕僚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让你安分点，谁也不会帮你，大家都会一起捂盖子。” 麦卡利斯特夫人的脖子上有青筋在跳动，她已经忍耐巨大的压力很久，即使当着孩子面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真的不能怪她，麦卡利斯特夫人不敢直呼其名，而是用那一个代替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世界上最有权力的强大存在。 小布什当选总统前，就是德克萨斯州的州长，他的家族更是在这里树大根深。 许多本地人物都有通天的干系，这些人物和HSD的大佬不能比，有的其实未必还能在总统面前说上话，但是在州级事务中就是压倒性的力量了，稍微动一动就足以让麦卡利斯特夫人胆战心惊。 她带着孩子，事先和方恪研究好了计划，就是想要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丈夫接受她的安排。 “我相信正义至多只会迟到不会不到，没有这些黑色保护伞，易卜拉欣社团根本无法欺压方恪父母这样的守法市民，恐怖分子也不能可能在美利坚隐蔽地那么深。”麦卡利斯特的脸上发出奇异的光彩。“这几天我夜不能寐，不仅仅是因为没能抓住恐怖分子，实际上我是对自己过去的这么多年对犯罪分子的妥协不能心安，坐视他们横行是我的罪，只有坚持正义才能得到救赎。” 麦卡利斯特夫人感到自己的眼眶突然好酸。 这勇敢、高贵的品德曾经让少女时代的麦卡利斯特夫人无法自拔，可是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些东西都必须给生活让路。 “威尔，亲爱的，这个世界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继续当法警，可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能惩治罪犯难道不好吗？”麦卡利斯特夫人重新软了下来，又用温存的语气恳求丈夫。“你知道吗，他们已经开始对你进行调查，你经手了那么多起案子，总归可以挑出错来的，你真的会坐牢的，你知道警察在监狱里有多危险，没有你，我怎么办，玛丽怎么办？” 然而麦卡利斯特只是沉默，他知道做多错多的道理，警察的规章条例浩如烟海，任何人都无法做到一点擦边球都不打。 如果投入无限的资源和时间，一定能找出可以让他好看的黑材料，可是要他这样屈服，他不能接受。 方恪一边和玛丽在海滩上玩耍，一边等待事情的进展，又过了有一会，他听到了麦卡利斯特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吼。 “你去坐牢，不，你去死好了，我们孤儿寡母你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