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廉价的正义
沉寂良久，一名书生忽地出声，期期艾艾地反驳起来：“说……说不定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苏太傅一贫如洗，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可能！” 他越说越流畅，越说越理直气壮，腰板迅速挺直起来。 其他书生也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对的，有这种可能性！说不定老家伙人老心不老，去逛了三天三夜的花街，把身上的钱财都扔到花姑娘的肚皮上；又或者他刚离开学院，就被强盗一板砖砸晕，抢光了所有钱财……” 叶风笑着为他们补充一条条理由，但下一瞬间，他表情却彻底冷了下来，像能刮下三层寒霜。 “就算这样，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有何关系？你们一上来就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像我真的罪不可赦一样，我就问一句，关我屁事？” 他厉声厉色，如狂风暴雨一样喷了过去。 这无名火生得有点猛，但叶风实在憋不住，这些家伙一再撩拨他的虎须，真当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泥雕木塑呢。 “难道一位老人遭遇这种惨事，你一点都不同情么？你有没有良心……” “谁看见他当乞丐了？谁亲眼看见了？” 书生们被叶风质问得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是因为听了传言，被人提了一句，他们义愤填膺，抱着为可怜老人出头的正义感兴冲冲地跑过来，逮到人二话不说劈头就骂，当时骂得越痛快，现在他们就越难堪，脸上火辣辣地疼。 “即便当街乞讨这件事存疑，但苏太傅被赶出武院是事实吧，这件事你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么？” 一名书生眼前一亮，找到反驳的借口，大声开口。 “我为什么要愧疚？你们真的不知道苏太傅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逐出武院的么？”叶风冷笑连连，理直气壮地反问。 这件事，他绝对无愧于心，再来一万次他都会这么说，这么做。 “是你暗设圈套，利用城主府云家的背景，勾结药堂堂主，将这位可敬的老人家赶出武院！” 书生硬着头皮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越说越是慷慨激昂，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光芒璀璨，就要照亮这塑方城的全部黑暗。 “这些消息你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有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跟之前一样，人云亦云？” 叶风嘴角微翘，似笑非笑，表情里的嘲讽之意毕露无遗。 书生哑然，所有的正义都被真相给呛了回去。 “那你们可曾知道，选拔当日，武院院长陈秋当场现身，证明苏太傅犯下大错，然后将其交给药堂堂主处置，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么？” 陈秋的名字一出，书生们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心也沉到了谷底，这件事，他们真的不知道。 “事情发生在药堂，苏太傅是前任药堂导师，你们可曾找过随便哪位药堂学员问过当日的经历？” 叶风依然在大声质问。 书生们无语。 “没有？药堂距离你们文堂可不远，走两步就能到的地方，随便一问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居然没有询问清楚，反而第一时间过来兴师问罪，我说你们是白痴，笨蛋，有错么？” 叶风的一句反问，让书生们羞愧无比，低下头去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 “我是药堂的，我可以证明，苏太傅确实犯了大错，被逐出武院虽然量刑严苛了一点，但也是罪有应得。” 一名青衫学员出来作证，冲叶风友好地微笑点头。 叶风也露出笑容，回应对方的示好。 他看着那十几个浑身不自在的书生，摇了摇头，给出了最后一句评价：“你们的正义，太廉价了！” 书生们捂着脸，落荒而逃，被他这句话刺得想要吐血，已经没脸再待下去。 “哎，兄弟姐妹们，热闹看完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散了吧，散了吧！”叶风朝围观的人群拱手致意，笑容满面。 四周齐齐哄笑，纷纷散开，临走前，他们看叶风的目光都带上了柔和的善意。 人群散开之后，叶风脸上的笑容迅速冷了下来。 这文堂书生的找碴，还有谣言倒逼的舆论，要说背后没有黑手推动，他绝对不相信。 “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沉思半晌，带着淡淡笑意，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兜了半圈，他一个闪身进了旁边的小树林，然后快速回转。 “韩二少，你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事情既然没办好，我跟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没答应过你任何事情，不要想歪了……” 树林深处，对话的声音不断传来，隐隐带着争吵的紧张气氛。 良久，叶风就看到三角眼的魏山满脸愤怒地走了出来。他隐身在大树上方，俯瞰着骂骂咧咧的魏山，感觉有些奇妙。魏山这个半路杀出来要主持公道的家伙，他之前就感觉有些奇怪，来得太巧合了一点，果然是被人驱使的可怜棋子。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还没完成任务呢，魏山这个走狗就被抛弃了，真是可怜。 叶风嘴角上翘，无声地笑，太开心了。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静静地藏在树叶深处，等待着对方露面。 “可恶，可恶，一个两个全都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韩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满脸狰狞，气急败坏。 许久，他才压下心中的焦躁与愤怒，表情阴沉冷肃：“叶风啊叶风，你挡得了一次，挡得两次，但三次四次五次，总有一天你会栽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阴冷的声音在树林缓缓飘散，杀机凛然，韩冰很快离开了树林，恢复了他翩翩世家公子的虚伪面具。 “人啊，总是这么愚蠢！他怎么就不明白，不做死就不会死的道理呢？” 叶风轻飘飘地落地，带着淡然的笑容，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树林，悠哉悠哉地前往药堂，继续自己的武院生涯，树林里所听到、看到的，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疯子哥哥，听说你被文堂那些家伙给骂了，是不是啊？他们太可恶了，要是我在的话，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知道，我云若因照看的人，谁都不能惹……” 刚来到药堂，叶风就被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小萝莉给逮住了。小萝莉俏脸含霜，摩拳擦掌的，就准备到文堂去大闹一场。 叶风一把拉住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别听其他人瞎说，是我把他们骂得狼狈逃跑，打嘴架这种事情，我可从未遇到过对手。” “切！” 小萝莉撇了撇嘴，很是失望。但转瞬间，她又变得眉飞色舞，揪着叶风让他讲述当时的情景，当作故事来听。 叶风似笑非笑：“当初可是你说的，文堂之人最懦弱，看今天这帮家伙，他们可一点都不弱啊！” “谁说他们不懦弱的？他们这些家伙，光会耍嘴皮子，大道理讲得滔滔不绝，真让他们解决问题，却一点用都派不上，只会当缩头乌龟躲在后面，这是整个武院都公认的事实。”小萝莉小脸通红，连声反驳。 叶风想了想，事情似乎跟小萝莉说得一样，那些书生抒情起来滔滔不绝，什么良心啊，人性啊，煽情特别厉害，但一说到动手，身上骨头就好似被抽掉一样，一点血性都没有，骨子里果然懦弱。 “文堂最懦弱，武堂最霸道，疯子哥哥，你可别不相信。对付文堂的书生，光耍嘴皮子，我不担心，但要是遇到武堂的家伙，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惹恼人家。要是碰上难缠的家伙，就算若晴jiejie出面也不管用！” 小萝莉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一脸郑重告诫的严肃表情。 叶风顿时好奇起来，轻声问道：“有多霸道？” “五个月前，就有武堂的学员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打死药堂一名学徒……”似乎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小萝莉脸色发白，眼神里带上了惊恐的光芒。 “结果呢？那名学员被逐出武院啦？”叶风揉了揉小萝莉的小脑袋，似乎在帮她驱赶内心的恐惧。 “没有！他只赔偿了三千金，被罚关半年的禁闭！”小萝莉瓮声瓮气地说道，情绪有些低落。 “哈哈，那可真是够霸道的！”叶风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在他三世的经历里，类似于这种有后台、有背景从而逃脱刑罚的事情数不胜数，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反倒是小萝莉，很少经历这种事情，才会对其耿耿于怀。 当然，叶风还是有点儿好奇的。 在风清武院里，打伤打残个把人，勉强可以用背景来压下去，但众目睽睽下杀人，这可是大罪，才关半年禁闭，罚得太轻了。 看院长陈秋的性格，不像是那种会害怕得罪人的人啊？ “你丹田被废了，打不过武院的人，一定记住不要招惹他们哦！”小萝莉有点急了，似乎生怕叶风真的去惹了武堂的家伙。 “好，好，我听你的，一定老老实实，不惹武堂的人！”叶风一脸宠溺地揉着小萝莉的小脑袋，眼神却幽深无比。 那魏山，似乎就是武堂的人，韩冰也是，就连乌景峰，同样也是武堂弟子，该惹的麻烦，早就惹下了，根本是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