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眼观六路
周妃的弟弟被越王强行扣押,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莫说现场人,即便是整个京城的有心者,其注意力想必都集中在越王将如何发落周霖一事上,等着瞧好戏的大有人在,而吕家的动静反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朱祁铭回到吕家匆匆用罢午膳,命留守前院的护卫从鲜有人知的后院小径那边叫来马车,吕希一家人与朱祁铭匆匆话别,而后悄悄乘车离去,赶赴西城那边兜圈,伺机出城。 当他重新回到雪封的土路上时,见欧阳仝及获释的十余名护卫已等候在那里。 “参见越王殿下。” 欧阳仝快步近前,低声道:“殿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让在下及一干护卫获释吗?” “既是,又不是。此番回京,有许多事都须做个了结,本王只想来时潇潇洒洒,去时了无牵挂。”朱祁铭仔细打量欧阳仝几眼,见他气色不错,衣着得体,想必在幽禁期间未受委屈,朱祁铭心中顿感释然。“欧阳长史速回越府,代本王安置好两名年老的嬷嬷,内衙官吏、良医、内侍等人,愿跟随本王的便留下,不愿离开京城的便让他们自行其便,反正都是朝廷派进越府的人,各人自有各人的出路。还有,先一步将长史与府中护卫的家眷领到东直门附近待命。” “是打算让家眷随护卫军远行吗?”欧阳仝略显忐忑。 “不,让他们置身于龙门川那边的营寨中。”朱祁铭遥望远处的街景,沉吟良久,“从今往后,本王将了无牵挂!” 欧阳仝领着获释的十余名护卫离去,朱祁铭吩咐便装护卫换班去吕家用午膳,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淡淡瞟了周霖一眼。 不知何人找来了一张太师椅,此刻周霖坐在椅上,惬意地抖动着小腿,看样子已用过午膳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不过还好,周霖倒是听话,未起逃逸之心。 一碰见朱祁铭的目光,周霖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殿下,人有三急!” “憋着!” 周霖嘟囔道:“您可真狠心!憋得住还是三急吗?” 朱祁铭斜了周霖一眼,怎么看他都像是在耍无赖,当即缓步走近周霖,周霖连连后退。 “殿下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在下憋着还不行吗!” 朱祁铭驻足,“你方才为何不逃?” “长姊有过吩咐,在殿下面前不可造次。”许是觉得如此作答很没面子吧,周霖脖子一扭,“逃?您不就是想找机会下狠手吗?在下可不傻,哼!” 周妃有过吩咐?朱祁铭闻言凝思片刻,“这些年你共伤了多少人?” “大概三、五人吧,谁还记得清!” “嗯?” “哎哟,十余人,不,二十余人,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 “再敢伤人,本王剁了你的双手!”朱祁铭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视伤情,给每名伤者赔银五至十两不等。” “凭什么!”周霖挥舞双手,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触及朱祁铭愈来愈凌厉的目光,立马蔫了下来,“罢了罢了,就当在下行善积德好了!哼,赔那么多的银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在下还巴不得每天挨揍呢,每天挨百人揍,不出五年,在下挨揍就能挨成京城首富!” 现场除了越府护卫就是周府家丁,围观者已被清空,连东城兵马司的人都避在远处。忽闻南侧啼声四起,举目望去,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锦衣卫骑队的簇拥下缓缓驰来,朱祁铭会意地笑笑,而后盯住周霖。 “想从军戍边么?” “不想!”周霖没好气地道。 “嗯,好男儿习武只为从军杀敌。听说你自幼习武,难道你习武只为打架斗殴?” 周霖撇嘴,勉强摇摇头。 “想行走江湖,卖艺为生?” 周霖再次摇头。 “想落草为寇,杀人越货?” 周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为何习武?” 周霖挠头,“好男儿嘛,习武只为从军杀敌。” “恭喜你,你终于想明白了,择个吉日投军吧,最好是去镇守边关。” 周霖立马傻了眼,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见朱祁铭转身朝赵国泰那边走去,便冲着他的背影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 “就算殿下发了话,此事也得在下的长姊首肯!” 朱祁铭回眸一笑,“放心吧,你的长姊恐怕正有此意。” 马车在离朱祁铭数丈远的地方徐徐停下,数十名锦衣卫下马,一拥而上,将周府家丁悉数拿下带离现场。朱祁铭朝那边缓行几步,目中透着一股寒意,锦衣卫见状,撇下周霖,退到远处。
周霖本想发作,见朱祁铭示意他安静,便一脸疑惑地楞在了那里。 那边车帘一开,胡濙从容下了马车。“礼部尚书胡濙参见越王殿下。” “小王幸会胡尚书。”朱祁铭拱手回礼,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哎呀,当初与殿下一别,至今有些时日了,老朽总想见见殿下,可惜不得便。”胡濙走近朱祁铭,抚须一笑,目光投向了吕家宅院。“今日幸会殿下,请殿下移步,老朽陪殿下去吕希家中小坐,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祁铭的目光在胡濙脸上一扫而过,“小王亦有此意。不过,若胡尚书此行只为私会小王,旁人终归是要避嫌的,咱们去吕先生家私会,岂非要撵走主人,反客为主?为人学生,不知尊师,小王还有何颜面在这世上安身立命?若胡尚书是奉旨而来,那便更得郑重其事了,随便找户人家体察圣意,那是对天子不敬!” 胡濙微微一怔,旋即哂然一笑,“殿下言之有理。老朽与吕希同僚一场,今日老朽远道而来,吕希也不出门打个招呼,竟然不念同僚之谊,唉,令人费解!” “胡尚书身为公卿,何等的尊荣!而吕先生只是一介平民,或许不便再以下官之礼迎候上官,仅此而已。” 这时,那班用罢午膳的便装护卫出了吕宅,一个个边走边摸油腻的嘴巴。胡濙见状,这才暗自点点头,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周霖。 “老朽的马车甚是宽敞,若殿下不嫌弃,不如与老朽同车离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叙谈。只是,闲杂人就不必跟随了。” “无妨。”朱祁铭含笑冲周霖招招手,周霖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小王与周霖一见如故,有他一人跟随小王,足矣!” 周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在下见过尚书大人。” 胡濙丢给周霖一个白眼,只怕心里已在开骂:不知乘机溜走,却还寻上门来,脑袋被驴踢了! 朱祁铭、胡濙、周霖先后登上马车,大队锦衣卫簇拥过来,另有数十名校尉分赴不同方位,围在吕家宅院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