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壮举
五名刀兵齐齐策马扑向瓦剌壮汉,便闻铜锤挟风带雷的呼啸声盖过一名刀兵头顶,那名刀兵顿时脑浆迸裂,另四人分四个方位举刀砍向身前的那尊“铁塔”,但见“铁塔男”左手一挥,铜锤扫落四柄长刀,四人全被震落马下。 “铁塔男”翻身跳下黑马,地面上随即响起一串沉闷的脚步声,四名坠马的刀兵尚未拿定身形,面对呼啸而至的铜锤躲避不及,丧命的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此刻,双方都杀红了眼,一个个的人摇身变为嗜血的猛兽,战场俨然成了一台疯狂的绞rou机,参战者的心理抗压能力面临着最严酷的考验。 外圈鞑贼的压力似在减轻,裹在里面的人马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策马突破围堵。恰在这个时候,围攻“铁塔男”这边鞑贼的三十余名刀兵、十名槊兵悉数战殁,四十余名亲卫军在最需要咬牙坚持的紧要关头心理崩溃,相继往后退却,露出一道口子,若鞑贼从这里蜂拥而出,一盘好局将瞬间崩盘,明军的伤亡势必更加惨重。 “弓兵!” 随着朱祁铭的一声大叫,巡视在外侧的二十余名弓兵迅速张弓,朝缺口撒去一波箭雨,可惜鞑贼的重骑人马俱披厚甲,除一人中箭坠马外,余者完好无损,略一迟疑,就要策马往外突。 “杀!” 千钧一发之际,王烈率八名槊兵、数十名刀兵拍马赶到,堵住了那道两丈来宽的缺口。 明军分兵西侧堵住缺口后,东侧的兵力顿显不足,瓦剌十余名重骑挤出人堆,一头钻了出来。 “槊兵!” 朱祁铭冲一旁待命的二十名槊兵大叫一声,槊兵赶紧策马迎上前去,由于马速不够,冲撞力度不足,马槊的威力大打折扣,但槊兵训练有素,还是把那十余名鞑贼先后刺落于马下,这二十名槊兵加入近战序列,大大缓解了明军东侧的压力。而朱祁铭身边的二十名近侍护卫奉命一涌而上,围着被槊兵刺落下马的幸存鞑贼一顿乱刀齐施,肃清圈外残敌,随后加入了近战队伍。 朱祁铭环视周遭,见还有五十余名槊兵插不上手,定在圈外待机,当即喝令道:“像弓兵那般绕圈驰驱,截击突出的鞑贼!” 这一招十分管用,可大大缩短截击间隔时间不说,还因为马速加快,能把马槊凌厉的冲撞力发挥到极致。自朱祁铭下令之后,就不时有突围出来的鞑贼被马槊撞飞。 最麻烦的还是那个无比骁勇的“铁塔男”,敢与他对战的明军都丧命于其双锤之下,而王烈他们正与数个巨人激战,无暇他顾,便由着“铁塔男”如入无人之境。 退却在外的亲卫军已达六十余人之众,根本就不管商怀英的拼命吼叫,或愣在那里颤栗,或茫然瞪着双眼如灵魂已然出窍。这些人初临血战,心灵经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是格外需要时间去适应血腥味的。可是,怯战情绪如一剂毒药,一旦扩散开来,很容易腐蚀掉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这个时候,临时动员令不起任何作 用,是该他这个亲王身先士卒了! “铁塔男”显然也发现了朱祁铭,撇下众人不管,瞪着一双唬人的大眼,沉沉地朝这边走来。 朱祁铭翻身下马,顿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颤抖。他刷地拔出短剑,身形一荡,使出一招“专诸刺僚”,但见寒光一敛,剑尖刺中“铁塔男”的腹部,朱祁铭咧嘴一笑,可是须臾间他就发觉情势不妙,短剑如刺中了一道厚厚的石壁,下一刻,他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飞出去,摔在丈远外的地方,一阵气血翻涌,伴着阵阵的骨骼酸痛。 “铁塔男”就要走向朱祁铭,商怀英见情势危急,赶紧策马扬刀扑向巨汉,片刻后,沉闷的呼啸声掠过耳际,紧接着“咣当”一声,长刀不知飞向了何处,商怀英略显单薄的身躯被震落在地。 朱祁铭爬起身来,定睛一望,见“铁塔男”身上的厚甲远胜过当年突厥人的“光明铠”,当即深吸一口气,目光对准了“铁塔男”那双无甲保护的腿。 当他再次施展“九华三幻”的奇妙身法时,那分从容已是今非昔比。刹那间,朱祁铭的身形如闪电般掠向“铁塔男”,“哧”的一声,短剑穿透了巨汉的小腿。 巨汉的反应速度极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右手上的铜锤便呼的朝朱祁铭兜头罩下。朱祁铭心中骇然。忽见一条人影飞来,一刀砍在了巨汉的右肩上,力道极大,似已穿甲入rou。来人替朱祁铭挡了一锤,刺耳的骨裂声骤然响起,那人侧身便倒,顺着地表极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好熟悉的面孔!朱祁铭本能地鼻子一酸,用力拔出短剑,顿时,一道带着腥臭味的血柱飞溅而来,他浑然不觉,只知快步奔向那个生死未明的人,在朱祁铭的身后,许多怯战的亲卫军重新燃起了血性,开始围攻巨汉。 蒋乙!朱祁铭见蒋乙浑身是血,明白他肯定经过了数番力战,啃掉了许多难啃的骨头,始终未伤于鞑贼之手,只是方才为替自己挡锤,不幸被铜锤击中,半个肩膀都耷拉了下来。“蒋乙,你来这边做什么!” “听说这边吃紧,在下前来驰援。”蒋乙眼角含笑,嘴角涌出一口鲜血,“在下······要是死了,不必马革裹尸还,哪能让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把在下葬在这边吧,殿下能亲手替在下立块牌子,在下······在下就死而无憾了!” 想临别时忘了从梁岗那里问出王魁的安葬之地,故而虽去松树堡那边查看过地形,但也只是草草凭吊了一番,心中已感不安,如今蒋乙又成了这个样子,万一······罢了,战事险恶,容不得他伤情动感! “挺住,本王要带着你生还!” 朱祁铭叫来两名护卫照看蒋乙,他自己则迅速平复心情,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战场上。 亲卫军的围攻相当有效,受伤的“铁塔男”伤上加伤,脸上、手上多处挂彩,双锤的力道比先前弱了许多,不过,如此硬拼下去,亲卫军伤亡太大,不合算。 瞅准马匹间的空隙,朱祁铭再次荡起身形,但见人影一晃,短剑穿透了“铁塔男”的右腿,没至剑柄。这次朱祁铭未给“铁塔男”下锤的机会,一击而中后,断然舍了短剑,疾退至圈外。
“铁塔男”双腿尽伤,却依然神勇,两眼充血,大吼一声,一锤砸中了一名亲卫军的坐骑,坐骑一声哀鸣,扑倒在地,落地的那名亲卫军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石峰拍马赶到,飞身扑去,那柄锋利胜过“鱼肠剑”的短刀透甲而入,刺中了“铁塔男”的腹部,没至刀柄。 “嗷!” “铁塔男”一声狂吼,挥锤击向石峰,石峰早有防备,灵巧地闪到一边。但见铜锤脱手,“轰”的一声,砸中了旁边一名亲卫军的坐骑,坐骑连嘶鸣都来不及发一声,便扑倒在地,可怜那名亲卫军的一条腿恐怕废了,性命难保。 真是打不死的程咬金!石峰咬咬牙,飞身跨上战马,一阵驰驱后,掉头折向“铁塔男”,搭箭弯弓,“嗖”的一声,矢飞如电,一箭封喉。 “铁塔男”那双大得可怖的眼睛徐徐转动了几下,庞大的身躯随即轰然倒地,地上的灰尘顿时腾空而起,悬空片刻后,纷纷扬扬地落在那具特大号的尸身上。 终于剪除了这个劲敌!朱祁铭不禁舒了口气,举目望向王烈那边。 怯战的亲卫军重新投入战斗后,王烈那边的明军实力大增,王烈率众以马槊、长刀压制对方,以短刀突袭,效果奇佳。明军渐渐朝贼阵的垓心推进。 不时有无主的战马钻出人堆,朝远处奔去,地面上尸积如山,恍如一座巨大的坟场。 商怀英瘸着腿来到朱祁铭身边,脸上还挂着泥土,显然他先前那一跤摔得不轻。“殿下,蒋乙过来这边后,唐戟增派兵力堵住了左侧翼。” “本王知道。”朱祁铭看看商怀英的腿,“商公公还好吧?” “洒家并无大碍。”商怀英十分专注地打量着战场,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胜利还有些不太相信。 残存的鞑贼无人愿意投降,明军打得依然惨烈,伤亡数在直线上升。朱祁铭命外围的槊兵重新列阵,让近战的明军短暂闪开,由槊兵猛烈冲击鞑贼,再由刀兵乘乱接敌,如此反复多次后,残敌已被全部打散,往四下里夺路奔逃。但在槊兵、刀兵的交替攻击下,鞑贼想要逃出重重围堵,谈何容易! 突然,战场上变得一片寂静,不再有马蹄声、喊杀声,连粗重的呼吸声似乎也被人们刻意敛住了。 “咣当”一声,一名鞑贼从马背上连人带刀摔落在地上,尽管那声异响十分的刺耳,却无人理会。不消说,那是最后一名受死的鞑贼。 “嗷!” 亲卫军、护卫军纷纷把头盔扔向空中,任由头盔砸在地面上,许多人策马狂奔,狂呼乱叫,发泄着他们剩余的野性。 他们战胜了号称天下无敌的也先精锐骑兵,这一壮举必将让整个京城彻底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