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楚茂源结束省厅的会议回单位上班。数日过去，见科里两位副科长及贺副局长都没有要求他汇报的意思，也就不便吱声，默默地重新投入到熟悉的工作中，一如既往地过起平淡无奇的机关生活。

    但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他在省厅会议上一鸣惊人的表现，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后来还是传到了局里面。

    夏言公虽然惜字如金，只说了“能力强啊”四个字，而贺副局长甚至什么都没说，但两位正副局长自此以后看楚茂源的眼神，却变得从未有过的柔和明亮，并且能够让人明白无误地感受到他们那种带着欣赏的识别！

    楚茂源主审地区糖酒公司的结果，几乎完全否定了往年对该公司所有的审计结论；同时，收缴违规资金的数额之巨，也创下了平安地区局设立审计收缴专户以来的最高记录。如果单凭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说明楚茂源的能力和水平的话，那么，在更高、更大的平台上，楚茂源出类拔萃的表现向人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绝非完全出于偶然。

    以前两位新领导不知道楚茂源是谁，现在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无独有偶。

    楚茂源意外发现局办公室里有一帮子人也在议论这件事情。由此看来，楚茂源这次参加省厅的研讨会，实在是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而且与此相关的信息似乎不只通过一条渠道在传播。

    宋诚副主任显然是话题的发起者。他脸上的表情配合着沙哑低沉的嗓音，有一种**的仪式感和神秘感。

    “我到审计局工作至今，从未听到过省厅领导指名道姓地对谁有过如此高的评价！还有好些兄弟单位的人都在向我打听小楚的情况。这小楚啊，你还别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哩！”

    此时正是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因为两位局领导都不在，办公室里才有了男同事们这短暂闲聊的时光。这几乎成了平安地区审计局的传统。俗话说：“猫猫不在家，耗子扒泥巴。”局里爱凑热闹的人嗅觉都很灵敏，行动像幽灵一样随聚随散。

    “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李局长亲自选调的人还会有错么？！”

    宋副主任说到兴奋处，用目光挨个儿巡视了一遍。屋里坐着的、站着的，起码得有十好几个人，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而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怪怪的：有的虽然面呈微笑但显然并非出自真心；有的假装发呆，一副茫茫然置身事外的样子；还有的故意低着头，用脚在地板上画“8”字；徐主任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然后在空中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儿……

    没有人注意到楚茂源正好也站在办公室门外。当他听出众人聊天的话题跟自己有关，而且聊天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他立即意识到这里乃是一个是非之地，就轻脚轻手地走开了。

    对于宋副主任的褒奖，楚茂源内心里十分感激。他并非在意宋副主任对他的肯定，或者因此而给他带来的虚荣，乃是因为在李沛然局长主政时期，他曾列席过局办公会，一些人在私底下并不服他的气，有人甚至猜测他跟李局长存在着某种特殊的私人关系。现在宋副主任把来自外部的对他的评价客观地宣扬出来，总算对过去的事情有了一个迟来的交代，说明楚茂源以前受到李局长的器重完全凭的是本事。而新领导上任后楚茂源复归沉寂，原因没有别的，那就是因为两位正副局长不了解情况。不过从目前楚茂源的势头来看，他重新受到重用的那一天似乎已不再遥远。

    宋副主任能够实事求是地说别人的好话，说明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虽然楚茂源以前要房子遭到卡壳时他曾经说过一些不太恰当的话，也曾经在这种闲聊的场合当过大喇叭，一度把楚茂源置于难堪和被动的境地，并且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迄今仍让人记忆犹新，但从今天他的言论来看，楚茂源愿意理解为一个人性格的多面性——谁能保证一辈子说话没有得罪人的时候呢？

    宋副主任最近心情相当不错。他已经收到地委组织部的通知，马上就要到某县挂职任某区委副书记，时间一年。这是组织上培养和提拔领导干部的最明显的征兆。基层挂职锻炼结束之后，宋副主任极有可能就是局里将来的宋副局长。

    宋副主任之所以愿意抬举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无私地跟在别人的后面说楚茂源的好话，也许是因为他站上了一个更高的高度，用不同于以往的眼光和胸襟来看待人。

    又或许，楚茂源将来就是未来的宋副局长麾下的一员干将——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