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九五〇年初春,解放军的剿匪部队进驻跳灯场,并以此为据点,向四周辐射,在清剿匪患的同时向各区乡派出工作组,改组政府并接管基层政权。各区、乡政府分别组建土改工作队,深入各村各寨,出榜安民,发动群众,成立农会,宣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收缴枪支弹药,对每家每户的人口状况、田产数量、劳动情况等进行登记,为进一步划分阶级成分作准备。 因着共产党政权的建立,世世代代沉闷的乡村一夜之间突然喧闹起来,并且充满了轰轰烈烈的味道。世道变,秩序当然也得跟着变。“一切权力归农会”。以前的穷人如今当了家、掌了权,自然是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昔日的富人后悔当初苦心经营、广置产业,如今想捐捐不出、想赖赖不掉,战战競競、如履薄冰,生怕成分划高了吃不完兜着走。富有者的财产在被剥夺之前还得先经受斗争的洗礼,还得先到地狱里走上一遭。几十年后回想起来,当初那些年头在新中国的历史舞台上上演的一幕幕,简直比事先排演好的花灯戏要好看一万倍。以楚汉明将来的儿子在中国改革开放后所拥有的财产,要是放在解放之初的土改运动中,够枪毙好几十回哩。 经过反反复复的排查、讨论,开了数不清的大会、小会,最后上报区政府,槐树湾村的大户楚国昌被定为地主,财产悉数没收充公;楚玉山和中间巷巷的楚文贵两家被定为富农,交出财产的一部分;其余的为富裕中农、中农、下中农,最多的是贫农,还有少数佃户;以前曾跟随土匪杜建一有过不端行为的冯大庆,以及苗寨的杨学才,因主动交枪,主动坦白,加上杜建一死后两人再无任何劣迹,因而未受追究;那帮跟在杜建一屁股后面虚张声势的更不在追究之列;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隔壁巷子的楚老三,不知这小子耍了什么法宝,竟成了槐树湾村农会里的红人。。。。。。不管如何,每个人似乎都是各得其所,就象宇宙里的繁星都有自己的位置一样。 唯一例外的,就是楚汉明。 阶级成分划到楚汉明这里,在槐树湾村引起很大的争议。 楚汉明当然不可能被划为地主。那么富农呢?因为在槐树湾村,楚汉明的富裕程度和堂叔楚玉山以及楚文贵并不相上下。不过属于他自己的田产很少,他种的几亩田地多数是租种地主楚国昌的,但楚国昌从不要他交租,原因是楚汉明除掉了经常对他强取豪夺的土匪杜建一。楚国昌作为槐树湾村的大户,过去家里有三条枪,也有人看家护院,但慑于杜建一的yin威,常以“蚀财免灾”自我安慰。杜建一之死,根除了他的心头大患,所以他主动拿出几亩肥田交给楚汉明耕种,言明免收地租。楚汉明数次推辞不过,感其诚意,勉为其难地承受了楚国昌这份恩泽。
而且楚汉明是自耕自种,没有雇工,只在农忙时与村人换气互助,不存在剥削的问题。 把楚汉明划为富裕中农或中农似乎也不合适,划为贫农就更不合适了。 就在沸沸扬扬的争议和讨论声中,杜建一的胞弟杜建恒却悄悄地独自跑到区政府去告黑状,说槐树湾村有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