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某一日，楚汉明家老屋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作为这座老屋目前当然的主人，楚汉明从回到槐树湾村并走进这个墙门的那一刻起，就渴盼着能够立即走进去，因为这座老屋里装着他从出生到长大十几年的记忆，装着他离家之后长久以来的梦，那里面就是他梦想中的天堂！可是堂叔楚玉山告诉他的却是一个如当时寒冬一样冰冷的现实——他们曾经的大家庭没了！他的父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兄弟妹子们已经“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没有了父亲母亲，没有了弟弟meimei，这座老屋等于就是一个失掉了灵魂的躯壳，没有了温度，没有了生机，也没有了盼望！

    楚汉明这个远方归来的游子，他那充满了温情的梦就在顷刻之间被粉碎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真的是掉进了地狱。在当时的那样一种状况底下，堂叔楚玉山说这房子租典出去之类的话，也只是剽皮地提了一下，而且当时说话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这个弯转得太大，这个变故让楚汉明始料不及，以至于他当时完全是在一种懵懂混沌的状态下被好心的堂叔楚玉山领回家的。所以弟弟楚汉超当初是怎样把房子租典出去的，租给什么人，租了多少钱，跟人家是怎样约定的等等，均不得而知。

    赎回老屋的想法一直萦绕在楚汉明心头，可这事堂叔楚玉山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毕竟是寄人篱下，堂叔楚玉山和婶娘对他再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楚汉明从当初家庭变故的震惊和阴影中逐惭走出来后，也在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最后思考的结果是：先把租典出去的房子赎回来，再进行简单必要的修缮，弄得像个家的样子后，再约个时间把弟妹们团拢来在一起吃顿饭，告诉他们将由他来振兴楚家的家业；兄弟姊妹之间要经常往来，经常走动；有什么事就来找大哥，只要做得到，哥决不会袖手旁观。。。。。。

    楚汉明正要择机和堂叔楚玉山说这事，让他把租典的人请来商量相关事宜，未曾想他在出门溜达回来时意外地看到老屋的门开了，心想租典的人应该在，那就直接跟人说好了。

    楚汉明把掩着的另一扇大门也推开来，堂屋里立时敞亮了许多。正对大门的祖宗牌位已经残破不堪，台板上、油灯的灯盏上落满了灰尘。供桌上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记忆中一些在固定位置上放置的较为笨重的农具如犁、耙等已然不见踪影，就连小样的镰刀、锄头也见不着一把。。。。。。屋子里还算干净，应该时有打扫，只是打扫得不那么仔细罢了。

    楼下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人。

    楚汉明踩着木梯子来到楼上。楼上因为开有天窗，光线比楼下好了很多。楚汉明看到有大约七八个孩子正埋头用毛笔描红，见生人上来也不搭理，各人继续干着各人的事情。先生的太师椅空着，显示他此时不在学堂。先生的桌子放着一把戒尺，戒尺下压着一沓写过字的宣纸。楚汉明随手翻看了一下，有些应该是先生的练笔，有些显然是先生写给学生的示范。楚汉明幼时没有念过私塾，长大后也没有进过学堂，但在部队上认得不少的字，一般情况下读读电文、看看报纸没有太大的问题。国民党军队中有文化的人多，不仅文职官员，很多高级军事长官都有着很好的教育背景。耳濡目染，虽然楚汉明本人写不来毛笔字，但尚有判断优劣的能力。

    以他个人的眼光，他认为私塾先生的毛笔字还是写得相当不错的。在他见识过的书法作品中，应该能处于中偏上的水平。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之地，能有如此的人才，也算是稀罕难得的了。

    楚汉明家的老屋，原来是被租典作了私塾。

    这个私塾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