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少年英杰会
驰颐城,这座中州千年古城、河西之地上盛开的娇艳之花,即使现在改名为了轰牛城,在远见卓识的蛮皇刻意保护下未经屠城血洗,繁荣如昔,加之牛震入主后大力发展,此时也更增添了民族和文化的多样性,一旦进入其硕大无比的内城,便令人眼花缭乱,瞧得武毅煞有兴致。 若看建筑风貌,城中主道宽五丈,支道宽两丈,或纵或横、平平直直、四通八达,道铺平整发亮的大条青石,车马行人道井然有序,道边绿树成荫,又种有各色各样武毅见所未见的稀奇花草,或矗立着各种雕塑,嵌着广场、喷泉、凉亭,街道两旁店铺、住宅鳞次栉比,既有古朴的中州亭台楼阁,又有新建的异域特色石房木楼,古朴之意与新奇之劲相融相合,中州醇风和西蛮辣味相得益彰,活色生香,异趣盎然。 若看众生百态,就更是令武毅啧啧称奇:蛮牛般的牛夯族人,黑熊般的熊楞族,金肤虬发的虎厥族,矮小精明的狐纥族,风姿妖娆的丽雉族,还有些武毅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古怪的各族人等,当然还有中州人类,往来如水般穿梭,又或牵着提着在臂上肩上立着种种更加稀奇古怪的走兽飞禽、家畜野雉,目不暇给。锦衣华服者,灰布青衣者,兽皮坦胸者,摩肩接踵。更有西蛮贵族搂着中州佳丽,中州富豪倚着西蛮靓妞,一片和谐共荣之景。 若听坊间之声,各族人等,大多均抄着各种口音的中州雅言,高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又或有中州人的绵绵啾啾、西蛮人的粗声粗气,男人的高声调笑,佳丽的细细呢喃,韵味无限。铁匠铺的咚咚锵锵,兵器铺的叮叮当当,拍卖行的哐哐琅琅,衬得整座城市,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若瞧坊间商货,衣食住行、日常用品、刀枪剑戟、绫罗绸缎、青瓷墨玉、丹药杂器、山货野味、铁铜银金,琳琅满目;卖rou的、卖人的、卖兽的、卖艺的,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若再张开鼻翼狠吸一口,绿树的清雅,繁花的芬芳,香料的熏人,饭庄的诱人,茶铺的慵懒,赌馆的激昂,男人的汗臭,女人的脂粉,财大气粗者的满身铜臭,落魄奔命者的穷酸寒碜,好一个人生百味、尽在其中! 不难看出,这座城池在牛震依照蛮皇横锤“兼容天下、广开商贸、吸纳百工、政官绅兵士农工商各得其所”之策的治理下,并没有衰败,反而更加繁华茂盛,已成为了河西之地上的政治、经济、文化、商贸枢纽中心,也成为了对大西蛮国来说重要无比的“造血之城”之一。 坐在马车上顺着主城道缓缓而行,本来颇感新奇有趣的武毅,渐渐脸色也和桑烈皓一样黑了下来。 西蛮有蛮皇这样的罕见人杰作为皇者,将是怎样一个棘手的对手? 而且在那一片繁荣和谐的表象下,武毅看到的一些阳光之下的阴暗面,也越来越让他揪心。 权贵富豪锦衣玉食、脑满肠肥,身后的奴隶却衣不遮体、瘦骨嶙峋,即使是身强体壮的奴隶力士,脖子上的奴隶项圈和绳索也让他们看起来就是条狗,随时可能被夺走卑微的生命。放眼望去,中州奴隶比比皆是,显然他们的境遇比西蛮奴隶更为凄惨,甚至被西蛮士卒成群结队的用棍棒毫不留情地驱赶着前进,跌跌撞撞、摇摇欲倒,按桑烈浩的说法,这些都是被夺去了田地、卖身为奴的矿奴,将被押到黑丘山的矿洞里,终身不见天日直至累死,化为一堆甚至无人收敛的白骨。 马车路过城内最为热闹的处所之一、奴隶坊市后,武毅的好心情已彻底消散一空。活生生的各族人类,被锁链锁着像性口一样陈列于售卖台,无论男女老幼都几乎身无片缕,被那些潜在的主顾左捏右揉、****掐臀、掰开嘴巴瞧牙口、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再与奴隶贩子们像对待一只鸡、一只狗那样讨价还价,这样毫无人性尊严可言的场景没法让武毅瞧在眼里、乐在心里。他甚至还看见了狐纥族奴隶贩子拉乌,矮小精干的身子在几十名奴隶和主顾间来回穿梭,因生意红火脸上始终挂着狐狸般的笑容。自己当初就是被拉乌卖给奥卓伦的,但武毅又知道没法去谴责、惩治他,他不过是这个时代一名普通而正常的商人而已。 再看那凡是主干道上的黄金店铺、高档社区中的豪华宅邸,一眼就能看出几乎全归西蛮人所有。城市中心,西蛮店铺集中的西蛮坊市,“西蛮国银两行”、“西蛮连锁炼人坊”、“一锤子拍卖房”、“砍不死人我就赔钱利剑铺”、“你被砍死我赔双倍坚盾铺”、“奎牛酒楼”等西蛮豪店,莫不是门高店阔,富丽堂皇,人流如织,生意红火,使整片坊市看上去就像是武毅前世的上京金融街、临海外滩路。 而中州人的店铺或住宅,只能在偏僻的角落和街道,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看上去寒酸、萧条、无助、孤苦。 今日西蛮的荣耀之城,确为中州的耻辱之城! 于是当武毅置身于冷清萧条的中州坊市集中的城中支道旁路时,心中的新奇愉悦,全都换作了千年苦寒。 马车一直行到前城南边的一条街道里,武毅的眉头才又渐渐舒展开来。 这条以中州店铺为主的街道,居然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因为在这条“鸡肠巷”中,有此时全河西最为抢手的货品——“五谷神酿”! 酒香不怕巷子深。 一间旺铺,足以带旺一整条街! 马车越是靠近酒铺,就越是难以行进。行到桑家酒铺几十米外,几乎半天也挪动不了一分。好在酒铺主事桑杜腩在门外招呼客商,远远便瞅见了两兄弟的马车,赶紧挺着大肚腩冲了过来,“大少主?!二少主?!来人!快快来人牵马!二位少主,快快随我从侧门进入后院歇息……” 桑烈皓笑着一指身后的十几辆马车,“杜腩叔,后面还有我们一帮子兄弟呢。” “哦?好说好说……大少主放心,下人们会牵马引车去驻车场,二位少主和各位贵客只管随我进后院,赶紧的,这里打拥堂,咱家铺子后院里宽着呢!” “如此,有劳杜腩叔了……”桑烈浩一面微微躬身,一面瞅着铺前的火热场景暗自咋舌。 这桑家酒铺作为桑家在城中仅存的两处产业之一,占地两亩有余其实并不算小,之前又被内院执事桑松一番改造,也早已一扫颓势成为了这条巷道中的第一豪铺,一楼卖酒二楼待客侍茶三楼餐饮,后面还有一大片的后院用作库房或内宾豪客雅室。桑烈浩这桑家的大少主久未进城,见得这新铺的变化,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而桑杜腩对武毅能亲自前来,就更是大为惊喜,分外热情。 “嗨!二位少主能来,老叔甭提多高兴!特别是二少主,是第一次来吧?这桑家酒铺上上下下几十来号人,谁不是天天盼着您这大酿酒师能亲来酒铺,一睹咱家神酿热销的盛况呐?哎呀……嘘……可不敢让主顾们晓得二少主亲来了,只怕被缠上就脱不开身……呵呵……还有那报社的金牌名记柳姑娘,隔两天就来问二少主什么时候来,也可不敢让她给晓得了……老叔知道二少主喜欢清静,今日里也定是只愿和世家子弟们喝个痛快、聊个通透、结交下新朋友,不愿被打扰的……” 这桑杜腩久混商道,已成了人精,见势早把两位少主的心意揣摩了个七八分。 “啥?还有记者等着我?”武毅诧异。 “可不是!咱家的神酿销售火爆得一塌糊涂,她说是主编逼着她要找二少主作个啥人物专访呢……” 桑杜腩边在头前引路,边回头对武毅露了个大大的微笑,“她还说二少主要是再不来,她就只好亲自去农庄找你了呢……哎呀二少主,你别摆一副苦兮兮的模样嘛……人家柳姑娘人长得标致,知书达理,气质超群,是这轰牛城里鼎鼎有名的大名记,想被她采访的世家贵胄子弟不知道有几多,老叔倒是觉得二少主方便的话,便抽空见见也是无妨……咦?看二少主现在这副摸样,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被人家柳姑娘采访了呢……哦哈哈……”
桑烈皓:“自古英雄爱美人,佳丽慕雅士嘛,我这毅弟脸皮子薄,杜腩叔又何必戏弄于他呢,呵呵。” 我脸皮子薄?武毅哭笑不得。 进得后院,果然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雅致静谧,丝毫没有一丝前铺的喧闹嘈杂。 但是很快,少年们就在后院中最大的雅室里席地而坐摆开场面,开始推杯换盏、吼天吼地,把这静谧之地变得比前铺还热闹。 一想起刚才惩治牛霸之事,一想起桑烈皓的利嘴如刀,一想起武毅的神秘莫测,少年们就没法控制内心的激动,唧唧咨咨声不已。 不过即使这些各家的少爷们闹翻了天,桑家酒铺里的诸位执事伙计也没一人介意——家里两位少主特别是武毅能来,他们甚至比各家少爷还更加高兴。 一旦得知二少主武毅已跟随大少主来到了酒铺,酒铺里的执事、伙计、厨子们就兴奋得甚至丢下了火冒三丈的主顾们,轮流冲到后院借口给两位少主请安,其实只是想看看自家那位神奇的酿酒师少主。然后众位下人又兴高采烈地为少爷们端来一坛又一坛的“五谷神酿”,送来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忙不迭为少爷们斟酒、热情地向自家的两位少主敬酒、并借机使劲上上下下地打量二少主武毅。 一番忙碌嘈杂,桑烈浩屏退了下人,雅室里徒留二十几位世家子弟继续豪饮畅聊。 “什么?桑兄你说咱喝的这闻名河西的‘五谷神酿’,便是创自于这位武毅兄弟?” “我桑烈皓可像那信口雌黄之辈?” 哇……少年们哗然。 “如此年少,竟然身怀神艺,实在令人钦佩!来来来,我们敬河西第一酿酒师一盏!” 众人端盏一饮而尽。 王家两位兄弟又站起身来,“我王家兄弟,谢过桑家两位少主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大恩,愿借花献佛,敬二位恩兄、敬诸位好兄弟,先干为敬!” “好!再干一盏!” 又是一饮而尽。 “哈哈,一想起今天牛霸那恶人最后那怂样,我就激动得不能自己!这小小的酒盏哪能表达咱们对桑家双杰的钦佩?我提议,直接上坛!桑家出了两位豪气干云的少年英雄,咱们又怎能不豪气一回?!” “对,就该直接上坛!” 二十几名河西少年英杰摔盏换坛,围绕着桑家两兄弟敬酒由头一个连着一个,很快便把聚会的气氛推向了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原本静谧的桑家酒铺后院,很快便被少年们的青春激情填满,酒劲刺激着大家,甚至开始引颈高歌。 这是一次在外人眼中,很正常、也很普通的中州河西世家子弟聚会。 但是谁也不曾想到,正是这一次聚会中青春激情的涌动,后来化为了河西、中州、甚至是整个傲罡大陆的风起云涌。 那此时略显稚嫩的阵阵少年歌声,后来也化为了一曲历史长河中慷慨激昂的英雄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