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百口难辩
在牛六的牛眼睛里，可没有什么“大小姐”，心里也对桑文馨这从未见过面的少女在奥卓家中的尊崇地位没什么概念。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私人财产、良师益友、过命的生死患难兄弟——小豆苗乌伊。 之前在地窟门洞外听见桑文馨的两次怒喝时，牛六虽不能完全听懂她说的啥，可那话里“剜了你的狗眼，撕开你的破嘴”和“臭奴隶，破厮徒”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声音还那么大充满了仇恨的怒气。当时牛六就几次三番想往地窟里冲，可全都被伙伴们死死地拽了回来。大家也是生怕憨憨的他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惹出什么犯上的祸事。 此时眼见武毅“死”在了桑文馨的面前，牛六的巨大心脏中左心室里充盈着悲伤、右心室里充盈着愤怒，急速催动着全身的血液疯狂奔流，激得两米高的身子不住颤抖，全身上下灰褐色的皮肤上条条青筋迅速如蚯蚓般寸寸隆起，大颗的泪珠也开始从眼角滚落，禁不住握拳仰头悲嘶： “哞——” 小巨人牛六的这一番嘶吼，震得地窟洞顶的灰土噗噗掉落，气势十分骇人。 吼完这一声，牛六两只石锤般的拳头高举过头，作势前冲就要向不及他胸口高的桑文馨砸下，众人大惊，牛六天生神力，这一拳下去还不得把娇柔若花的大小姐直接槌成一滩花泥？ 众人心里虽也惊异惶恐，却还知些轻重，知道就算是桑文馨弄死了武毅也不过是主人弄死了奴隶，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让牛六也白白搭上了性命。眼见牛六发狂，同样强壮高大的巴里图和黑云立即一人一边吊住了牛六的粗壮胳膊，相对矮小的阿赫和袁自力也立即躬下身子分两边死死箍住牛六的两条粗腿，四个人合力，才终于止住了牛六前冲砸拳之势！ “哞哞——” 牛六再一次发出狂暴不已又催人泪下的悲嘶，祭起全身神力，把两边死死吊住他胳膊的巴里图和黑云的两脚都几乎扯离了地面，两条仍想前迈的巨腿也带得阿赫和袁自力从蹲姿变成了跪姿，膝盖被一路拖行在地上磨得顿时破了皮……四名伙伴也立即齐声高呼，面红筋涨，使出了全身吃奶的力气拼了命的拽、拉、拖、吊，终于让牛六在前移了一尺后再也动弹不了一分。 “呜呜呜……” 牛六无奈地痛哭起来，大股大股的眼泪如同小溪顺着他憨憨的脸庞流淌，又一股一股滴落在跪在地上的阿赫和袁自力紧张仰视着他的脸上，再滴落在地面的尘土中化为一地的伤悲……很快就带得四名伙伴也忍不住一边喘气，一边望向铺上的“尸体”哽咽起来：武毅啊武毅，你就这样走了麽？你善良朴实，一副热心肠，又生性胆小懦弱，体如豆苗，是绝不可能主动惹是生非的……你在这小娘皮的手里，可死得真是冤呐…… 即使地窟里响成一片乱成一团，桑文馨仍然没有回头。 她始终呆呆地杵在那里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盯着武毅死灰的脸和挂血的嘴角回不过神来。 哭得稀里哗啦的牛六盯着这个弄死武毅的凶手，开始像个丢失了最心爱之物的孩子，边哭边问出了大家心底的疑问：“啊噜噜……你这个看起来和牛露薇一样好看的女人，为啥心就那么狠哩？你为啥要弄死俺的小豆苗哩？” 桑文馨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牛夯族小巨人，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呜呜呜……你说啊……你说啊……你为啥要弄死乌伊啊？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那里得罪了你啊？” “我……我……”桑文馨低头喃喃，混乱的脑子里根本组织不出下面的语言。 牛六更是哭得肩头直耸：“鹅什么鹅啊？他再是根小豆苗，也是个人，是个人啊！不是只鹅啊！你赔俺的乌伊，你赔俺的财产啊……呜呜呜……”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桑文馨抬头看看哭得竭斯底里的小巨人牛六，又低头看看四名同样眼睛红红轻声哽咽的各色小力士，脑子里乱成一团，阵阵刺疼攻心，简直快要崩溃了。 “你说话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牛六再次嘶吼道。 百口难辩的桑文馨，面对着五名眼看时刻就要扑上来撕了自己的奴隶小壮汉，猛地眼神一冷，银牙紧咬，右手把“湛雨”剑交至左手举至胸前的同时，左手拇指一顶剑锷剑已出鞘一寸，这才朱唇轻启，冷冷道： “就算是我杀了他，你们这几个奴隶又待怎样？难道还要本小姐偿命不成？” 一听这话，箍着牛六的四名伙伴脸色一变，眼神中也开始孕育熊熊怒火，抱着箍着牛六的手也开始慢慢放松，渐渐挺直了身子，很快五人全都对着桑文馨怒目而视：果然是你这该死的女人杀了武毅！在我们五人成为奥卓家力士的那个夜晚，我们曾以圣洁的“兄弟之名”起誓，将来都要一起保护好小豆苗！就算你是奥卓家的小姐又怎样？你又不是主人奥卓伦，你不过是这个世界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女人而已，我们未曾受过你一分恩惠，即使杀了你，也算不得违背“力士之义”！ 好在此时的武毅早已“死”去，否则看见这一幕，一定感动得灵魂出窍再次魂穿而去。 见此情形，叮的一声，桑文馨手中的“湛雨”已然出鞘横在柳叶眉前，蓝色寒光印得她脸色冰冷！ “我不管你们几个是厮徒还是新晋的力士，即使全部一起上，只怕也不是我这白银二段武者的对手！” 桑文馨根本不想误会越来越大难以弥补，更不想自家的力士枉死在自己的手中，只欲道明实力吓退几个热血义气少年，可这么作，只会是适得其反。 牛六五人喉头同时呜嗬一声，恨不得立即撕碎眼前这名杀死自己兄弟、看上去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的少女，各自全身蓄力便欲扑上！ “你们几个崽子，给老子住手！” 伴随着督傅的怒吼，五人肩头几乎同时传来一股拉扯的大力，将五人前扑的身子全都拉得一个踉跄，顿时向后瘫坐在地！ 外罡境巅峰的实力，五名新晋小力士根本无法抗衡半分，即使是牛六、巴里图、黑云那样的西蛮小巨人，也在桑琨的纵身一拉一按之下坐了个******蹲，坐在地上后还一路后滑，各自背撞墙壁才咚的一声止住后滑之势。地窟内面积本就不大，五人这么一坐一滑，靠门洞斜坡处几无立锥之地，桑琨却在一拉一按之后前纵之势根本不停，直接跃过五人落在了桑文馨的身前，转头威严地盯着地上的五人。 五人惊骇地盯着督傅，却不知这一次是督傅桑琨及时赶到救了他们的命！ 即使五名新晋小力士一拥而上，也很快会死在桑文馨这白银二段又手持利兵的武者剑下。就算桑文馨心软剑下留人，或者因为地窟里施展不开五人侥幸活命，五人以奴隶之身冒犯家主之女，接下来还有活命的可能麽？ 也好在桑琨本趁着训练间隙就坐在训练场的西南角，和家卫长银盾一起吃茶，离得不算太远。童大童小一边惊呼一边飞奔跑来，结结巴巴说武毅躺在铺上满身是血，大小姐把武毅给杀了，桑琨脸色一暗就叫银盾赶紧去请家主，然后自己快步向地窟走来欲探个究竟。到得门洞前哗啦啦拔开一众好奇的力士们，进来正好赶上制止牛六五人扑向桑文馨送死。 眼见牛六五人暂时不敢妄动，桑琨转身看了看表情复杂的桑文馨，看清她虽满身是血，手中剑已出鞘，但剑上面却是滴血不染。再俯身查看武毅，见他虽嘴角沾血，全身上下却也无一道剑伤，顿时感到此事诸多蹊跷，难以判断。再一探武毅鼻息，似乎还有温热，紧绷的心头又悄然松了一分。 如果武毅还是才来时的那个乌伊，死了也就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现在的他对奥卓家是何其的关键，桑琨心下哪能没有分寸，又像一众少年人一般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桑琨立即转头，对着五名小力士低喝道：“还愣着干啥？还不把武毅抬到瘦骨大药师那里去？” 五名少年力士霍然开窍，刚才被“武毅已死”急昏了头，竟只顾得向桑文馨“寻仇”而忘记了无论生死先抢救武毅了，一听督傅这话，更加灵活的阿赫和袁自力飞奔出去抬来外面别塔的躺椅，五人一起轻手轻脚把武毅抬了上去，又满心焦急地护着他向外院药房快速而去。 桑文馨呆立地窟里片刻后，摇头“唉”了一声，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众人而去，心里竟也对这名小奴隶的生死，充满了担忧。 …… 庄园内院的北苑正厅内，外院执事桑劲正在向奥卓伦夫妇躬身回禀。 “家兄家嫂，本城的李家、王家、孙家、郑家各十坛，已由我分别亲自送达；防堡的陈家，驻隆的周家各十坛，我也安排了两队得力人马扮成粮车前天出发，相信很快也能安全隐秘送达。” 奥卓伦：“很好，本城的各家反应如何？” 桑劲：“李家家主李正隆大人亲自接待的我，当场启酒一坛，试饮后很久才叹出一句‘只凭此酒，桑家重新崛起，指日可待’，并私下反复嘱咐我回来后向主人致谢，说桑家但有任何吩咐，李家万死而不敢辞。” 奥卓伦：“呵呵……接着说……” 桑劲：“王家家主王启林大人督察西郊秋田未回，夫人接待的我，是家老王衡试的酒……直到我走，王衡都一句评价未说，因为他抱着酒坛就再也不肯撒手……夫人也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回来感谢主人……” 奥卓伦：“哈哈，这个王衡，果真是个嗜酒之徒啊！” 桑劲：“接下来孙家、郑家，无不是试饮后为咱家的‘五谷神酿’神魂颠倒、赞不绝口，并都表示与桑家的感情一如从前，从未浅淡过一分……” 奥卓伦面带得色捋着颌下之须，回想起先前片刻在城中饭铺镇守的内院执事桑松派人回禀，也是说“五谷神酿”刚一上柜，便好评如潮、惊市骇坊，有引发抢购之势，千斤怕是销售不了多久，桑松已主动联系城中“五谷坊”商谈赊粮事宜并赠酒十坛就轻易获得了对方的首肯，建议尽快启动二酿，请自己定夺，他就更是高兴得几乎快要手舞足蹈起来。 站在梁倩舒身后的雅芯儿一听，也是笑靥如花，内心为武毅高兴不已。 奥卓伦和夫人梁倩舒正自高兴地商量是否按桑松的建议，先从城中五谷坊赊回二酿所需之粮，及时启动二酿避免“五谷神酿”稍后断售，突然就见家卫长银盾一脸紧张地走了进来。 听完银盾急急的禀报，奥卓伦和梁倩舒几乎同时从中堂坐椅上站了起来，同样的一脸惊悚，同样的瞪目结舌： “什么？你说馨儿把武毅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