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尘埃落定(上)
包括兀力在内,一旁组成盾墙的亲兵们手脚发麻地看着眉心中箭的兀野多沉甸甸地坠落马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很清楚不远处的沙石口阵地中有一位箭术惊人的高手坐镇,只是在先前的几次试探性攻击中,那位神射手的箭矢每一次都被盾墙成功挡下,而那人也很快转而射杀其他目标,似乎已经放弃了狙杀兀野多的打算。 对于那位神箭手的举动,包括兀野多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弓箭手都不会选择和盾墙死磕,如今那百多名回鹘骑兵又正在拒马墙内左冲右突地准备突围,那位神箭手此刻应该全力镇压他们才对。 但谁曾想,就在一位亲兵脱离盾墙传达军令,其余亲兵正要填补空缺的刹那,一前一后的两支连珠箭闪电般袭来,结果了兀野多的性命。 显然那位神箭手自始至终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兀野多身上,片刻也没有转移开来,否则断然不可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这是射雕手啊!南朝人的射雕手!想不到懦弱的南朝还有这样的好汉!” 不远处一位目睹了全程的部落首领大声赞叹道。 此刻兀野部的众人一个个吓得手脚发麻,但他们这些部落首领却只感到一阵阵快意。 先前兀野多可是在不断指使着他们的族人冲击南朝人的阵地,显然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只是那时攻下这片屯边领地才是头等大事,为了丰厚的战利品,一众小部落的首领只能选择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恶气,但现在随着兀野多身死,这支联军的气氛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作为兀野多继承人的兀力只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虽然他手下依然掌握着百余名精锐骑兵,但强大的兀野部落已经不再向先前那样令人畏惧了。 看着死不瞑目的父亲兀野多,兀力红着眼睛拔出弯刀,猛地冲不远处神情玩味的一众部落族长大喝道:“所有人随我踏平南朝阵地,畏战者死!” 看着兀力弯刀上附着的锋锐內劲,一众部落首领不由心中一凛,这兀力还没到三十岁就已经突破了后天境,仅看武学天赋,他倒是比兀野多强了许多。 至于兀力所说的畏战者死,一众部落首领倒是没有任何意见,谁都知道对岸的那些南朝武士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把他们干掉,就是瓜分那些子民和财货的时候了,这种时候谁敢畏战,不需要兀力动手,他们自己就亲手结果了他。 而见一众部落首领连连点头却半晌没有行动的意思,兀力不由冷哼一声,领着兀野部剩下的百多名骑兵率先冲下了河岸。 他的父亲兀野多死在南朝神射手的冷箭下,不论是作为人子还是部落的继承人,兀力都必须身先士卒为他复仇,否则来自族人的唾弃将让他一生一世都抬不起头。 见兀力领着兀野部骑兵怒吼着向对岸冲去,一众部落首领对视一眼,也连忙策骑跟上,碰到难啃的骨头让别人先上,瓜分战利品时不可落后于人,这就是他们这些小部落的生存之道。 而在拒马墙边,典韦刚刚斩杀了最后一名被包围起来的回鹘骑兵,一转眼就看到兀力领着百多名回鹘骑兵怒吼着冲了过来,而在他们身后,近千名回鹘骑兵正泾渭分明地分成八九队,步伐隆隆地冲了过来。 “黄忠那老匹夫……竟然真的干掉那回鹘首领了?” 刚才剿杀那群被围的回鹘骑兵时典韦倒是没怎么注意对岸的动静,但如今见那些先前不断消磨他们的战斗力就是不发动总攻的回鹘人,在他们还保留了一战之力时便倾巢而出,显然是主将已死,改旗易帜的结果。 “枪盾兵列阵!玄甲军定西军上马,所有人准备迎敌!”一边大喝着让所有人快做准备,典韦见张冷和程竹也快步跑了过来,连忙抓着他们的胳膊低喝道:“等下同回鹘人接战时不论胜败,切记切记不可冲下河岸,否则军法从事!” 两人闻言不由微微一愣,这命令从里到外都透着些古怪,不过此刻回鹘骑兵已经快要冲到河心了,也没时间再让他们仔细询问,冲典韦拱了拱手,两人麻利地翻身上马回到了军阵之中,也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猛的从不远处的箭塔上冲天而起,在数十米的空中炸成了大团耀眼的火花。 见这情景,典韦不由咧嘴一笑,如今能做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做了,至于这沙石口能不能守住,就看大水能带走多少回鹘人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河中大声呼喝着让族人加快速度的兀力也看到了那道刺目的告急焰火,说来也是该死,就在他本能地生出了些许不安的感觉时,身旁一位族中亲兵大声咋呼起来:“快看,那些南朝武士是不是在向他们的百姓传讯,让他们赶紧带着钱粮逃跑啊!”
包括兀力在内,所有人闻言都不由焦急起来,虽说草原茫茫,那些拖家带口的南朝百姓靠着两条腿应该逃不远,但总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轻斥一声,兀力同麾下的百多位骑兵不再顾惜马力,本已经飞快的速度再度提升了三成,眼看着快要冲到那堵被尸体填平的拒马墙时,那群在墙后列阵的枪盾兵豁然散开,露出了后面人马皆披挂重甲的近百名玄甲军精骑。 没有留给兀力惊讶的时间,两群同样加速到极限的骑兵几乎在一瞬间就跨越了十多丈的距离,狂暴地撞在了一起,而装备了重甲骑枪犹如一堵铁墙般的玄甲军无疑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两军交错而过时,至少有过半的兀野部骑兵被骑枪挑落马下,而玄甲军的损失还不到他们一成。 而兀力顾不上心疼族人的损失,战死的族人已经战死,但幸存的数十名兀野部骑兵此刻还处于枪盾兵和玄甲军的包夹中,眼看着玄甲军精骑同一众枪盾兵同时列阵冲了过来,兀力心中的困惑甚至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为什么这些南朝重骑敢把后背留给其他部落,他们就不怕被那些骑兵趁机突袭,进而丢掉整个阵地吗? 只是那些罪民枪盾兵没有给兀力留下提问的时间,面对他们手中丈许长的铸铁长枪,手持弯刀,身穿皮袄的兀野部骑兵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与此同时以张冷为首的玄甲军也已经返身杀到,数十名兀野部骑兵勉强发起的反击如同耀阳融雪般被轻易扑灭。 而兀力本人在用弯刀挡下张冷的一记马槊后也被三柄长枪同时捅入了后心,垂死之际,他忽然听到一阵万马奔腾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用尽最后的力量勉强扭过头,兀力看到了平生所见最为骇人的景象。 一堵高达丈许的水墙混杂着大量石块木桩等杂物从渭水上游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包括那几位部落族长在内,数百名全速驰援过来的各部骑兵脸上同时浮现出nongnong绝望之色,紧接着便犹如无根浮萍般被那狂暴的水墙撕裂,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