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战余生一老兵
山庄中一下子多了四五十口人，无论是吃住都有了问题。 原先山庄里人不多，虽然收获了几十石新米，但是到现在为止，连张奇在内都没人舍得吃呢。 就张奇和连希木在内的九个孩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从张家营搬来的粮食还能勉强够用。即便如此，事实上到了目前，那些陈粮也已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人多了，新米不可能再省着不吃。于是张奇吩咐开仓，先抬出一袋新米来，叫希木带几个大孩子去做饭。 此时所谓的“山庄”，其实还只是一个磨坊和三四亩田而已，没有别的建筑物。所以仓库暂时也就设在磨坊里。好在磨坊足够大，居然容得下将近三十石大米。 在路上，张奇就已经和时空精灵勾通过了，要来了建造住房的图纸。果然超时空的东西就是好，虽然是最普通的农民住的房舍，但却设计得又紧凑又实用，而且还很美观。 每一间屋子，都占地二十平方左右，分里外两间。外间是放农具的杂物间，里面才是卧室。 而在这个时代的明朝，农舍还根本没有杂物间和卧室的概念，都是一股脑的吃住混在一起，条件好的还多一间厨房，有的地方根本就是在床前烧火做饭吃。 不过目前山庄里采用的集体农庄的模式，在一起吃饭，所以用不着每一户都有厨房。这一项事实上也能节约不少资源。 陶然山庄的农舍一律按时空精灵给的图纸建造，而且选好地址后，每一间都按一定距离来排列，显得整齐划一，绝不会像原来的村落，那些房屋胡乱搭建，显得零乱无比。 因为来不及烧砖，所以这些农舍基本上是木屋。招来的农夫当中，有七八人做过木匠，于是建木屋的工作就交给了他们，同时还分派了十来个人打下手，总计二十人来建造住房。 其余的三十人，二十人分派去砍树，分割木材；另有十人，却在张奇带领下，到砖窖里烧砖瓦去了。毕竟虽然是木屋，但屋顶还是要用瓦片遮雨。 在木屋没有建好之前，这些人只能暂时睡树上、或是干脆在地上搭窝棚先住下了。幸好看起来天气很好，最近不会下雨，不然的话，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第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张奇在分派人手。所以这些农夫乱哄哄地，其实都没做多少活计。很快，就到了下午。而这个时候，由希木负责的儿童烧饭组，也完成了任务，香喷喷的大米饭抬到磨坊前，另外还有一大锅的野菜烧猪rou。 众农夫早就闻到香味，无不狂咽口水，恨不得冲上前去，抬起锅来便往嘴里倒。 不过众农夫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听从希木的吩咐，排起队来，一个个地上前打饭。张长富负责分饭，傻妞负责舀野菜猪rou汤。每个人都是一大碗饭，一碗汤菜。 先打到饭菜的人，早就迫不及待蹲到一旁开吃。忽然，好几人都大声惊叫起来：“这饭太好吃啦！” 一开始只是一两人惊叫，随着吃到米饭的人越来越多，更多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尽是称赞米香之声。 “感谢庄主大人，真是菩萨心肠，竟然将这种极品好米给我们吃……”那个曾向张奇行乞的中年难民眼中含泪，捧着饭碗跪了下来，“从此之后，我岳举这条贱命，就卖给庄主大人了！” “我们也愿意跟着庄主，求庄主成全！”众农夫也都跪了下来，纷纷向张奇磕头。 张奇倒被弄得呆怔半晌，心想不就是一顿饭么，值得这样吗？忽然这个时候，时空精灵的声音冒了出来：“嘿嘿，穿越者，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的大米种子，可是仙米级别的。这可是地球上根本就没有的品种，就算是在原产地，这种仙米也是很昂贵的。” “啊，哪你怎么不早说？”张奇一听就急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时空精灵回答，“再说了，就算是仙米，也是给人吃的。不过，你如果要卖米，可一定要卖个好价钱啊。” 待时空精灵的声音隐去，张奇这才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面带微笑，说道：“只要你们尽心尽责，我这里就管吃管住。以后，除了每日三餐，每月还给你们一斗米，算是工钱！” “啊，多谢庄主！”众农夫又是一阵惊喜。只不过这时候还没人想得到，这一斗米在将来可值老鼻子钱了。 张奇在大伙吃饭的时候，又定下一些规距，那就是不经庄主允许，不许带外人进入山庄。虽然这个时候，陶然山庄还连一道栅栏都还没有呢。 只不过又考虑到有不少农夫都有亲人在西城，因此每十日允许休假一天，可以回家去看望家人。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极大的思惠了。众农夫自然又是感恩涕零。 虽然张奇也考虑过将来会让更多人住到庄子里来，可现在实在没这个条件，只有等将来房屋建得多了，再让众农夫也把家人接进庄来。 张奇将山庄的一些规距说了之后，便和希木与及众孩童一些吃饭。他也想尝尝时空精灵所说的这种“仙米”，究竟好吃到什么程度。 果然，才端过饭来，那种异香就已令人惊叹，再吃上一口，当真是口齿留香。又松又柔，同时咀嚼起来还很有劲道，就如一颗颗饱满的珍珠，又有着米饭特有的稠粘。 以张奇在后世吃过无数好米，此时也感到大为震惊。这才知道时空精灵所言不虚，这种“仙米”要是在后世，肯定能卖到每斤上百元的天价。现在就这样吃了，会不会很浪费？ 看来以后还是买点普通的大米来吃吧。张奇暗自盘算，当然，自己也似乎可以留一点来吃的，这可是做庄主的特权。 吃过了饭，天色傍晚，因为这些农夫都是逃荒而来的，很久没有洗澡，身上都有异味。张奇跟他们说话时，其实一直都离得老远地。见众人吃完了饭，就让他们去溪边洗澡。 众孩童这个时候也是最高兴的，都欢快的脱了衣服，嬉笑着跳到溪中戏水。 众农夫自然也很开心，反正山中除了几个才几岁的女童之外，都是大老爷们，于是都脱得精光，不过还是远远地走开，在另一头的溪中好生洗了个冷水澡。 霞光映得山谷中一片暗红，天边云彩也似乎被染成了紫色，显得极是艳丽。秀山中的景色，果然绝美。 张奇也坐在溪边，双脚泡在溪中，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忽然，他无意中一瞟，却见那个名叫岳举的中年难民此刻也脱了衣服，身上却显出十几处伤痕。这些伤痕或深或浅，长短不一。而且还有几个是圆形的，似乎被什么细小的物体射穿过，而且伤口还像是被烧糊了一样。 张奇一怔，一时之间，感到这个岳举似乎不像是普通农夫。因为这些伤痕可不是平常的小伤。 虽然张奇不懂这些，但在后世见过的影视作品中看得多了，这些伤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刀伤和枪伤！ “你当过兵？”张奇决定先诈一诈这人，于是忽然开口问道。 “啊？”岳举一怔，没想到庄主竟然一眼看出自己的来历，不过这事也用不着隐瞒，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小人年轻时当过边军。后来，打仗负了伤，伤得有点重，就退回家里养伤了。” “你当过边军，还打过仗？”张奇不禁有些惊讶了，他知道在古代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就是边军了。而这个岳举年轻时居然当过边军打过仗，想必也知道军中之事。看来以后可以多问问岳举，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军情。 “你能说说以前打仗的事么？”张奇问道。 “唉，一提起当年的那场大仗，我就会做恶梦啊。”岳举眼神凝重，看向远方，双手不禁捏成了拳头：“我能在那场大仗中活下来，也算是百战余生啊！当年成千上万的好男儿，出了边关，就再也没回来！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呀……” 张奇看着这个老兵，其实年级也并不是很老，但双鬓却已有些花白。他的眼神，竟然带有几些惊悚，似乎又回到了那尸山血海的大凌河畔。 崇祯四年，黄台吉率兵五万，进攻大凌河。大明锦州总兵官祖大寿仓促应战，大凌河城之前被敌捣毁，如今重新修筑不足半月，尚未完备，便已被满人兵临城下。 而岳举当时便是祖大寿麾下一名小旗，手下有十名士卒。 黄台吉兵分两路，一路由贝勒德格类、岳托、阿济格率兵两万，经义州屯住于锦州和大凌河之间，切断锦州与大凌河的联系。黄台吉亲自率大军经黑山、广宁从正面压向大凌河城。 城墙雉堞还没修完，黄台吉大兵已到，祖大寿只好关闭城门，仓促应战。城中有副将七员、游击、参将约二十名，骑兵七千人，步兵七千余人。再加上筑城夫役等也有七、八千人。 祖大寿所率边军，以骑兵为主，号称关宁铁骑。史载：明之精兵尽在此，可见其算是明军最有战斗力的精锐了。 虽说城里也有两万余人，但能战之兵不过一万四千。而黄台吉却有三万大军，而后金军的战斗力，本来就比明军要强。因此祖大寿不敢出战，只能困守。 黄台吉命八旗将士环城挖了四道壕沟，并筑起一道一丈多高的墙，将个小小大凌河城围得如铁桶一般。而且后金居然有红衣大炮，威力巨大，严重威胁着大凌河城的守军。 明军万万没料到金兵会出此狠招，城中粮草仅够几天之用，围了不几天城中就已断粮。 城中士气衰落，祖大寿发兵做试探突围，都被金兵杀了回去，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好据城困守待援。 黄台吉为了消耗城中的有生力量，设下一计，假扮明军增援，祖大寿中计，率军出城相迎，结果上了大当，被杀得大败，损失十分惨重。 黄台吉围城之后，不断劝降祖大寿。但祖大寿不为所动。 祖大寿因城中粮草不足，不能坐以待毙，不断派遣小股部队出城试探。先是派出百余骑出城，很快被歼灭。又派马步兵五百余人出城，被后金固山额真额驸达尔哈率军击败，追至城壕，伤亡过半。 一连试了许多次，知道事不可为，于是城中不再出战。 皇太极对大凌河城围而不攻，反倒分兵击溃援军。先后歼灭援兵六七万人，身为辽东经略的孙承宗也束手无策地返回山海关，只好任凭被困大凌河城的祖大寿自生自灭了。 最终，绝望的祖大寿只好向黄台吉投降。 岳举和许多军卒不愿投降，于是设法逃走。虽然有很多人被后金蛮兵抓住处死，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的明军逃了回来。 岳举就是其中之一，他隐姓埋名，务农为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场战事，没想到遇到张奇，猜出他曾经当兵的身份。于是又不得不提起这不堪回首的往事。 张奇听了，不由得默然半晌。 虽然，他对历史课没多大兴趣，很多事记不很清楚。不过，他也知道，明清的大凌河之战，可以算是一个分水岭。此战之后，后金的国势蒸蒸日上，而大明朝却是每况愈下，从此军力再也不能与后金相抗了。 张奇是个理想主义者，在他的心中，中原文化也包括华服之美。而满清入关之后，对中原百姓的凶残杀戮，与及剃发令的血腥推行，让衣冠之美秀于天下的中华，变成猪尾巴横行的蛮荒世界。这一点，张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现在，张奇也置身其中，假如有一天，那些肮脏暴牙的清兵，逼着他剃发结辫，留一根猪尾巴在脑后，那还不如去死呢。 而且，把美女都送给那些肮脏的蛮族去睡，张奇这样的亡国奴，只能每天磕头自称奴才，这样的日子，难道是人过的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来来的，气死老子了！”张奇想到痛苦处，不由得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