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砚侬的诉说
富弼绕了七八个人的弯儿,拖了九十回合的人情,才把老丈人晏殊,从科场弊案里捞出来。 回到家,女婿把老丈人安顿好,坐不坐一下,茶也不喝一口,就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 晏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自给自己选出来的好女婿,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内心也是好气又好笑。 自己真的老了吗?何以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事? …… 包拯连同韩琦,两大铁腕人物的第一次联手,就是这次核查科考弊案的事。 会试发榜,史无前例的因着弊案的牵涉,晚了整整一个月。 柴麟忙于布置新宅院,方仲永忙于打听折依然,马二丫忙于写她的《甄嬛传》,陈七忙于跟着匠户老岳父学手艺。 总得来说,大家都很忙碌,很充实。 最忙碌的自然是仁宗赵祯,他短短时间内,撤换了所有的两府宰执,现在刚歇口气,又对着手中前后两份核查比对后的录取名单,眼神里云卷云舒、变幻莫测。 最初交上来的一份,也是当时韩琦弹劾时,夹带进来的一份差不多的名单,会试的头名,是陈尧佐的儿子陈博古,而韩亿家四个不学无术的孙子,竟然全部命中,无一落榜。 而之后一份,经过富弼,欧阳修等人重新核查过的名单,黜没了一干与老人宰执集团有关系的举子,又降级了一些关联暧昧的涉案举子之后,一个名字,清晰的在新取中名单的一位,跃入了赵祯眼帘: 方——仲——永—— 赵祯忽然对这份新名单,表现出了一丝赞许之色。尽管,此时的他,孤身一人坐在龙椅上,没有人能看到,他这抹笑容。 可惜,笑不到一会子,门外就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花容失色的张贵妃,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面跑,一面对赵祯娇喘着,手捂着胸口道:“陛下,不好了——” 说着,她径自拉起赵祯的手,将赵祯拉出了南薰殿外。 黑压压的天幕边上,一场璀璨缤纷的流星雨,星星般不断的划过天际。 赵祯登时白了脸。 这流星雨,在现代社会,人们明白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兼之流星滑落天际时浪漫诗意,所以还被作为爱情偶像剧的背景啊,摄影爱好者的比赛作品啊什么的,广为套路。 但在古代,流星雨,那是不详之至的天象啊。 钦天监连夜就行动起来,花白胡子的老司谏们一个个呼哧呼哧跑来,进行一大篇,一大篇的,各种关于时下热点的强行联系,试图解读出上天是在示警何事。 …… 而此刻,经过了方仲永现代观念洗脑的马二丫和方仲永两人,却坐在凉风习习,秋意飒爽的院子里,看天上“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的星星,陨落如雨。 和仲永哥哥肩并着肩的马二丫,觉得自己这一刻幸福极了。 然而下一刻,岳文书斋的门,却被笃笃笃的叩开。 满脸泪水的砚侬,忽然出现在岳文书斋后院。她一进来,就半带哭腔的对方仲永道:“方公子,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她,她怕是不好了——” 这一句把方仲永和马二丫,都听得一脸懵逼。 方仲永赶忙让马二丫拿过帕子,一面替她拭泪,一面让她慢慢说来。 砚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缓缓坐下,从王子月的相思,说到王子月的焚稿断情,从王子月原本打算好了与张杰好好过日子,到谁知新婚之夜当晚,王子月就忽然来了葵水,引得张杰猜疑,夫妻不睦…… 她一边说,一边哭,说得连旁边的马二丫都连连落泪,感同身受。 只有方仲永听了这一堆前言后语,犹自着急:“你说说重点,到底你家小姐怎样不好了?” “婢子就是在说重点!”砚侬见方仲永竟然不为小姐的故事所落泪,十分不忿的样子,直想把吐沫星子喷他一脸。 方仲永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情绪上来了,女孩子都是要倾诉的,但方仲永着急的是,王子月到底病情如何了,又是如何生病的。 关键时候,还是二丫明白方仲永的意思,她一边揩着自己眼角的泪水,一边抚慰砚侬道:“砚侬姑娘,仲永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是着急你家小姐的病情如何了?” 砚侬听得这般劝慰,方才面色缓和下来,她又抹一抹眼泪,只是那泪珠子和泉水一般,依旧从眼睛里涌出来,抽抽嗒嗒的,让人格外不忍: “小姐自新婚之夜,忽然来了葵水之后,一直沥沥啦啦,似是‘血山崩’的症候,请大夫吃药怎样都不见效,如今人已经瘦成一把骨头。
姑爷猜疑小姐故意作病,开始也不曾让人好生看看,后来听闻小姐是这种病,却又生出别的想法,疑了小姐的清白,如今姑爷出外公干,尚在西北边陲,小姐这两日,却越发不好了,水米难进,恐怕,恐怕是不中用了——” “你这糊涂丫头,小姐既然病了这么久,怎么这时候才来说?快别哭了,仲永哥哥一定会帮你家小姐想出办法,渡过难关的。”马二丫一面扶着她,一面叹道。 砚侬哭的愈发悲切凄绝。“呜呜呜——呜呜呜——这些女儿家的事,女儿家的病,如何使得告诉他个外人,若不是,若不是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伤心过虑之故,又何至于此?” 正当砚侬继续哭哭啼啼诉说不已之际,方仲永抬起头,目光只看见岳文书斋大门口,定定站着一个身影。 “柴麟?” 方仲永犹在疑虑柴麟方才听到了什么没有,却见柴麟一个箭步冲进来,直冲向马厩,气势汹汹的牵了马出来,只冲着方仲永道: “仲永,你们这就跟着砚侬一同去看月儿,我去找许希珍许大夫,他医术那样精湛,一定能治好月儿的。” 说着,他走向方仲永,用他湿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方仲永的手。 方仲永心下稍稍安定一下,然后转向砚侬道:“我们这就去看你家小姐吧?府上可还方便?” “方——便——”砚侬抽抽嗒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哪里又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不过是最后一点子念想罢了,哇——呜呜呜——哇——” 说着说着,这个平日里稳重独立的砚侬丫头,又哭了起来。 方仲永一面和马二丫,砚侬一起,前往张府,一面在路上细细问过王子月的症候。 他虽前世并不是学医的,但却有个妇科大夫的老妈,所以,对于尚未洞房过的女性,突然出现这种“血山崩”的妇科症状,他略略有些了解。拖了这许久,应当不是急症,但也是大症候了。 一般说来,zigong的囊肿,肌瘤和病变,都可能引发这种情形长期的持续,和行房与否无关。古代医疗经验不足,少女死于此类疾病,甚至因此受辱受猜疑的,也并不是罕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