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为有情
澹台颉月说,“明知她或许有心于我你还进来了,你真是半点不怕我弃你而去另择佳人啊。你就这么确信你能赢吗?” 穆挽说,“因为你爱我,爱的时候你就输了。” 澹台颉月看着穆挽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灵动中藏着几不可见的锋芒,能容小桥流水,也装大漠风沙。他想,如若这双眼睛闭上的话,他会不会后悔呢。 “是啊,爱的时候就输了。”他说。 这时跑堂的来通报,霍小姐邀穆少君做入幕之宾,这第三题霍小姐当面出题,另一位司徒少君也已经去了。 “走吧。”澹台颉月理所当然往外走去。 穆挽哑然,“你……” “我不喜欢输。”澹台颉月说。 他们来到霍荽所在的雅间里,这屋子里的光线十分柔和,照的逆光而站的霍荽更多了两分柔美。穆挽撇撇嘴,再一看那位司徒少君,穆挽霎时睁大了眼睛,她指了指霍荽,又指了指那位司徒少君。 “司徒流昱!你……” 司徒流昱一收手上卖弄风雅的折扇,他走到穆挽面前,拍着穆挽的肩膀,看起来甚是熟识的样子,“穆挽!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大的缘分呐!”司徒流昱打量了一下穆挽一身青衣的装扮,又看看她身边那位气度不凡的少君,十分疑惑。 “你怎么沦落到给人做跟班了?” 他一手勾搭上穆挽的肩膀,感叹道,“早知如此,你当初跟了我不是更好,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司徒流昱说的甚是轻浮,似乎并不在乎在霍荽面前的表现。 澹台颉月皱眉,冷冷说道,“放开她。” 司徒流昱突然觉得这一声话冷的有些骇人,只是这位司徒少君显然很喜欢挑战人的底线,他一手缠着穆挽的头发在手上绕,眼睛却一直看着澹台颉月。 司徒流昱问道,“他平时也是这样吗?你那般自主,怎么忍得了?” 穆挽说道,“爱之深,忍之切。” 司徒流昱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拒绝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司徒少君,就看上了这么个冷冰冰的人?还爱之深!” 穆挽把司徒流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提起来,从他手下钻出来以后,才把他的手再放下。穆挽说道,“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是我的夫君,所以你不要说他的不好,我不喜欢听。” 澹台颉月把穆挽拉到身边,力度之大让穆挽脚下一个踉跄。如果不是穆挽那一句你不要说他的不好,我不喜欢听,澹台颉月此刻应该是要动怒的。 昔日穆挽尚在扬州城的时候也曾出过诊,那时司徒流昱空窗期百无聊赖,又恰好见到一个素手女医觉得有趣难得,就想好好扩展一下他风流公子的浪漫史。 那时穆挽只让他在琼楼里喝了几次茶,也不多说什么,司徒流昱就知道了,这姑娘有性情,自己没戏。但是司徒流昱并不小家子气,他也极其看得开,从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司徒流昱素来奉行的是“恋人不成也能做朋友”的良好信条,所以后来和穆挽也算交好。如若不是后来穆挽离开扬州,他子承父业不能离开,今日和穆挽交情必定更笃。 这时候霍荽迎上来,对澹台颉月和司徒流昱各端庄行了个礼,“阿荽见过北宁王,王爷万安。见过司徒少君,少君厚福。” 澹台颉月淡淡说,“霍千金免礼,我们此行出来游玩,不必拘礼。” “谢王爷。”霍荽这才直起身子。 穆挽看了看二人之间的表情,显然澹台颉月与霍荽先前便是认识的,这才将他们请为入幕之宾。亏她还自曝其短的写了一篇小传和一副对联做试探,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外了。 再看澹台颉月一脸玩笑的表情,就像在说,你还真以为霍千金有喜好特殊或是看上我才选中你的文章吗? 穆挽伸手偷偷在背后掐了澹台颉月的腰一把,澹台颉月微微皱眉,玉手一抬搭在了穆挽的肩上,顺便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一带。 “你不是玩儿的开心么?”他说。 他的话在穆挽听来是这样的意思,你玩的开心,我也就不戳破,让你多玩一会,所以我没有错。穆挽瞪了他一眼,“依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 澹台颉月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再次大海捞针了一把,而后他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宁谷与有曰,无条件认错,永远不会错。 从前宁谷与说这句话的时候,澹台颉月觉得很瞧不上,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金句,他日载入史册,或许也能流传千古。 霍荽也不过见过澹台颉月一面,那时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太过高贵冷漠遥不可及,她也从不敢想象,北宁王会如此放低自己去哄一个女子。霍荽心里猜测,这位必是传闻中,受封芙蕖夫人且倍受北宁王宠爱的北宁王妃了。 澹台颉月对穆挽问道,“如今你热闹也瞧完了,可想回去?”宠溺的调调,完全忽视了一旁的两人。 穆挽却不然,“一时兴起扰了霍小姐的比文招亲,是我的不对,霍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告诉我,我必定会帮一帮。” 霍荽说道,“那,今日这个约定阿荽就承下,日后或许有这么一日呢。” 穆挽又说道司徒流昱各霍荽说道,“我会在扬州留一段时日,你们得空可以去琼楼坐坐。” 四人做了别,看天色已晚,穆挽收起再玩的心思回去了。司徒流昱却是留下来,打算和霍荽深入交流交流,穆挽觉得他们二人或许也能成一段姻缘。 回程路上,穆挽好奇问到,“那霍家千金年芳几何了?” 澹台颉月略微思索了一下,“长我一岁。” 穆挽吃惊的看着澹台颉月,她记得司徒流昱今年应是二十一岁,那霍荽的年纪岂不是长几岁,这一对岂不是忘年恋啊!这司徒流昱还得叫霍荽一声jiejie! 澹台颉月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有心思cao心别人?” 看他今夜不好好收拾她。 百里香芙做了一大桌子家常饭菜,穆挽入席时频频看澹台颉月,只怕他山珍海味惯了,吃不来家常。好在澹台颉月虽然挑剔,但是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他大致吃了点,就开始往碗里夹鱼,把大刺到小刺逐一挑了出来以后,才把剩下的白嫩的鱼rou夹进穆挽碗里。不多久,他又开始对桌上另一道醉虾下手,将虾皮全都剥尽,蘸了酱汁才放进穆挽碗里。
百里香芙暗暗向黄叔屏使了颜色,你看人家对挽挽多好。 黄叔屏见状,也为百里香芙碗里添了些菜。咱们老夫老妻了,不讲究这些! 用过晚膳,百里香芙拉穆挽在院子里说话,澹台颉月则和黄叔屏在屋中博弈。 百里香芙对穆挽无意问道,“你们此次来扬州行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水路,从燕京城一路乘船南下而来的。”穆挽说。 百里香芙手中研磨着香粉,说道,“那你可有遇见一艘漆红画舫?也是从燕京城来的。我今日上街听说这画舫的主人极其富有,一艘船只带了他的夫人和几个侍从船夫,其他人是一个也不带的,真是奢侈。恩爱也不是这么个秀法,否则难免会惹人妒忌再生出事端。” 穆挽往百里香芙手下的陶罐又加了点香料,干笑两声,“是啊,应该低调点的,引以为戒引以为戒……”穆挽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百里香芙她口中这艘张扬的画舫就是他们的。 “对了,你既然是从燕京城来的,可在明月楼里见过秋荣?”百里香芙又问到。 “见过。”穆挽说,“她过得并不好,等了秦思秦许多年。不过往后她的日子应该会很满足吧,虽然不是以最想要的方式守在了一起,但至少陪她走过最后一段路的,是她最爱的人。” 穆挽说完,两人都沉默良久。一月里扬州城的夜风依旧未回暖,穆挽觉得指尖有点发凉。她接过百里香芙磨好的香,用食指沾了些,放到鼻尖嗅了嗅,是好香。 而后,穆挽低头说,“其实,我很害怕。” 百里香芙不解的看着她,“害怕什么?” “幸福。”穆挽说。“幸福是会让人上瘾的,因为他,我才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他愿意喜欢我,我很感激。所以就算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也是恨不起他的。只是,如果有一天我醒过来,突然发现他不见了……” 穆挽的声音变得哽咽,“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被爱的那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半点赢澹台颉月的把握,因为她爱了,所以她才是一开始就输的那一个。 百里香芙安慰她,“胡思乱想些什么!你都与她成亲了,他亦对你那般珍重,断然是不会轻易弃你而去的。” “这世上,有绝对吗?”穆挽问她。 百里香芙张张嘴,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话。穆挽啊,是太害怕一个人了。 那个站在门后的男人微微低着头,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心疼?挫败感? 你的世界里,有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