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祭张仙石刻、看掌纹断命。
青青低声道：“此次回去成婚，你可曾告知师兄？” 谢仁道：“临行之前给他打了电话，他最近比较忙，也比较心烦，让我定下婚期再告知他，届时能去自会赶来。据说是小海谈恋爱了……” 青青喜道：“这是好事啊，他心烦什么？” 谢仁尴尬道：“与小海有缘的并非别人，而是南溟派的琼罗姑娘，就是上次小海和嫂子去崖州渡假时，方才结识的。师兄本人倒是不反对此事，只是嫂子颇有些不乐意：一方面是离得太远，另一方面则是琼罗姑娘比小海略大了那么几岁，再就是琼罗姑娘的家世……她家只是崖州上的一个普通渔民。我想最后一点才是主要原因，师兄不便向嫂子说起琼罗姑娘南溟派弟子的身份，又不堪小海的苦苦哀求，这会儿还在挠头呢……” 青青笑道：“世间之事就是如此，世俗之人难免以世俗之眼光来评判。我想，以琼罗姑娘的身份，就算哪个小国的王子想要娶她，她亦要挑拣一番吧……” 谢仁亦笑道：“有散行三大戒在，修行人与世俗之人打交道确实很难。我是个捂不住的性子，所以咱俩的身份在上次回去时，就禀明了父亲，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我也有所保留，并未告知父亲你是条龙。你说要是他知道你是条龙，会不会顶礼膜拜？哈哈……” 青青狠狠瞪了眼谢仁，若不是要分心护住半仙，恐怕已经一把抓住谢仁扔下云端了。 …… 如此星夜兼程，天黑之后便到了平越，谢仁没敢把半仙直接送回家，只因不想惹其父母担心，遂开了个房间，准备观察一晚再说。 到得后半夜，半仙终于幽幽醒转，长出口气道：“老谢，宝贝拿到了吗？”这小子倒好，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宝贝呢。 谢仁见半仙醒转，方才放下心来，没好气的道：“宝贝都被你吞肚子里了……” 半仙騰一下从床上坐起，怒道：“老谢，你怂了！老实说，是不是不敢去取宝贝，却编了个我吞了宝贝的瞎话？” 谢仁无奈道：“你自己问青青，我说的可是实情……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吞了宝贝就晕了？宝贝又被你吞哪里去了？” 半仙这才看清青青也在场，转头问道：“嫂子，宝贝真被我吃了？” 青青点了点头，道：“你好好回忆一下，应该能想起点什么。” 半仙点了点头，默默坐在床上回忆，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我记得我在埋头推船下湖，突然被一道金光照得两眼发晕，啥也看不见，紧接着腹中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停了一停，又对着两人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话说老谢，你那么好的身手，一身的狗力气，怎么就不来帮我推船？要是你也来，估计早都把船推湖里去了。你这家伙，宝贝当前反应还那么慢，当时是不是吓傻了？真是少见多怪……上次去簸箕顶也是，畏畏缩缩的，结果什么灵芝仙草也没找到，害得我担心了半天，烟抽完了、脚也崴了……” 谢仁截住他的话头，道：“对天发誓，那宝贝真被你吃了，或者说钻你嘴里去了。你还是好好查探查探、感觉感觉，看看自己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吧。我看那玩意儿金灿灿的，八成是金子，你可别重金属中毒。” 半仙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如修行人一般盘腿坐下，看那样子倒还似是而非。片刻之后半仙睁开眼，从床上一蹦而起，大笑道：“哈哈哈，有了，有了，老子终于有了……哈哈哈哈……”弄得两人面面相觑、一脑门黑线，心想：“男人有了竟然高兴成这样？” 谢仁板着脸道：“先别急着高兴，你说说你有什么了？” 半仙乐道：“当然是‘气感’啊，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我就可以修行了。而你们，皆为凡夫俗子，哈哈哈哈……”说着手指谢仁与青青，大笑不止，笑了半晌方才止住，问道：“这是哪里？” 谢仁心想：总算说了句正经话，道：“当然是平越，平越大酒店。你晕倒之后，我和青青只得把你送回平越，不然怎么办？” 半仙闻言点了点头，又道：“此时何时？” 谢仁答道：“天快亮了。” 半仙又点点头道：“天亮后陪我去个地方，下午我们便出发去荆襄，可好？” 谢仁并未反对，之后半仙压根就睡不着，兴奋的扯着谢仁喋喋不休的聊天，而且尽说些修行之事，差点逼得谢仁向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天亮后，半仙迫不及待的冲出宾馆，买了香蜡纸钱，拉着谢仁与青青兴高采烈的上了福泉山。这厮径直跑到张仙自写真石刻前，点上香烛、烧纸祷告，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着。谢仁有修为在身，虽然半仙低声细语，依然将半仙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半仙跪在那里道：“老道士，我跟你说啊，我******竟然有气感了，你知道吧？气感、气感啊……这就意味着我也可以修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谢说我在万峰湖吞了个宝贝，是不是因为那个宝贝呢？你说你去过万峰湖那么多次，还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发现那个地方还有这种好宝贝呢？既然我有了气感可以修行了，你可不可以收我入门、传我仙法呢？咱俩的兄弟就别做了，还是我给你当徒弟比较靠谱。我知道你现在在蓬莱仙岛上逍遥快活，可太远了，我也找不过去啊，你啥时候回来啊？……” 谢仁听在耳里、乐在心中，心想：听半仙这口气，他认识张仙？而且还和张仙交情不浅，那这九转紫金丹的药引，就有着落了！再联系到张仙突然出现在昆仑仙境，以及半仙之前提到的自己出事时，他莫名晕倒，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谢仁心底滋生：难不成张仙是受半仙所托，去西域救我的？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凭张仙修为，片刻之间就能到达事发处，为何在近三月后方才现身？是他早已到场却隐匿在侧，还是有事耽搁，三月后方才赶到？仙家行事玄奥莫测，确实很难揣度啊。 如若半仙确实认识张仙人，那他这身旁门左道、奇技yin巧的来历，就很好解释了。张仙人尚未成仙之时，就通晓巫医星相、天文地理、易经占卜、画符堪舆之术，随便点拨点拨，都够半仙学一辈子的！如此说来，半仙亦算修行中人，自己的修行人身份就不必如此辛苦的遮掩了……但听半仙所言，他与张仙结识已久，张仙似乎也传授过他修行法门，只是迟迟未得气感，这又是何故？ 虽与半仙结识如此多年，但谢仁从未以神识切入其形骸探查，根本不知半仙在吞下神器之前，体内甚至连气海都没有。没有经脉很好理解，无非天生郁结，很多人都是如此，是故大部分人虽能求证婴宁之境，引气机自然发动，但却无法按经络巡行洗练形骸，也就能做到固本培元、强身健体。但气海乃人身炉鼎藏精纳气之所，若没有气海，常人早已夭亡，所以谢仁压根就没想过半仙在吞下那神器之前，连气海都没有！ 谢仁在这思索，半仙跪在地上自言自语，而青青自然也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时与谢仁传音交谈。青青也喜不自禁，向谢仁道：“想不到半仙竟有如此机缘，与张仙有交情，那这炼丹的药引就好办了。是否应找个机会向半仙挑明身份，求他带我们去找张仙？” 谢仁道：“炼制九转紫金丹的药引，并非仅仅血液就行，得是地仙以上之精血。求取精血无异于让对方将自身大半修为拱手送人，送出精血后又再慢慢调养恢复，此等缘法牵扯之大，并非开口就能求得。只是如今有了找到张仙的希望，自然比不知其踪影强上许多。张仙于四百年前成仙，我想至少应是真仙修为，若能求得一滴精血，可炼制三炉神丹，共成丹九枚。如此算来，你我就算再以自身精血为引，将五炉灵药全部耗尽，所炼制的神丹也只有十一枚，这还是保证每炉都炼成的情况下。答谢助我斩除天缺的各派就需九枚，而当初送来灵药的四个宗门又需四枚，救助璞智大师需要一枚，如此一来共需十四枚神丹，除非……能求得张仙两滴精血，那样可成丹十五枚……只是如此一来，谈何容易。但是向半仙挑明身份，已经势在必行，我看不如在成婚之后，邀他到青崖洞天一行？” 青青道：“如此一来，会不会吓着他？或者将我等视作异类，影响你们的兄弟感情？” 谢仁笑道：“你这担心就多余了，你看他这副一心求道的样子，就连张仙都称兄道弟，我们这点破事，怎么可能吓着这脸皮厚如山的家伙？” 青青闻言莞尔…… 两人在这传音交谈，半仙祭拜已毕，站起身来拍拍膝上的泥土，道：“走吧，老谢。机票是几点的？” 谢仁尴尬道：“这一天一夜折腾得，我还没定呢……我问你，你有了气感，跑来祭拜张仙人作甚？” 半仙爱理不理的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知仙家行事？你看看你，连票都没定，简直太弱了，做个通信员都不够格，赶紧订票！同时也记住：不该问的不问，本仙人自然不该说的不说，哈哈……” 下了福泉山，半仙领着二人回了趟家，只告知家人谢仁与青青要结婚，请他去当伴郎，要去荆襄盘桓些时日，便甩着两手上路了——谢仁说了，路费他出、吃住全包嘛。 …… 航班在江城机场落地已是深夜，这次是谢证通、钟楚玲与谢慧敏一道来机场迎接，而开车的居然是谢慧敏，这丫头利用上学的间隙，竟然学了个驾照，还央着谢证通给她买了辆车。在学校里也是颇出了阵风头，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更是惹得一些男生的追求，但当得知她的家世后，一部分人就知趣的打了退堂鼓——如此金枝可不是随便就能高攀的。而且坊间有人传言：谢证通乃是下一任江城知府的有力竞争者。 几人见面，谢仁向家人隆重介绍了半仙，亦向半仙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家人，这下半仙有些懵了：没想到谢仁他爹竟然是荆襄郡郡邸办的头把交椅。不过半仙这人脸皮颇厚，而且肚子里的杂学也多，谈吐之间丝毫不露破绽，每每还能蹦出些精辟之谈，谢证通对他的印像不错，也很庆幸谢仁能交友如斯。 但无论如何，谢证通看向儿子的眼光，满满的都是骄傲与自豪：就世俗而言，谢仁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百夫长，而且数次立功，被单位重点培养；于另一个世界来说，谢仁竟然是一派之主，乃是修仙了道的神仙中人、山中隐士，有一身莫测神通；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儿子很懂事，这些成就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并未向家中索求更多。现今的世道，像他这样的家庭，儿子不给老子添堵、添乱、闯祸，那就是万幸了。 谢仁两年未归，钟楚玲是很不理解的，天下父母谁不想子女常伴身边呢？每当此时，谢证通就会极力的宽慰她：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与追求，不要总是拴在身边，那样他哪里飞得起来？何况儿子如今在新军中干得不错，时不时就有立功的喜报寄到家来，钟楚玲也只好把这份牵挂埋在心底。如今在机场见着儿子，与那个俏生生的未来儿媳携手走来，她的眼眶仍然不自禁的噙满了泪水。 谢仁回家之前，就曾与家里沟通过，明言自己与青青打算回来成婚，谢证通夫妇自然乐得睡不着。但后来却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耽误了行程，两口子又盼星星盼月亮的巴望着早点回来，在这样的盼望与等待中，好日子都看了无数个，就等着两人回来敲定了。 于是刚回到家，钟楚玲就迫不及待的抱出一本老黄历，翻开让两人选日子，这时半仙倒来劲了，凑上前来道：“钟姨，我呢平时也研究一些术数之道，不如我帮着参谋参谋？” 谢慧敏好奇的道：“徐哥，你还会这个呀？” 半仙朗声笑道：“那不是吹，我在单位人送外号‘半仙’，这些东西还难不倒我。不信，你问你哥。” 钟楚玲道：“那成，小徐就帮着看看，需要他俩的生辰八字不？其实啊，我选的这些日子，也都是找高人算过的，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青青闻言扑哧一笑：要说高人，在座最高的怕就数她和谢仁了。 半仙不以为意，撸起袖子挥手道：“钟姨，生辰八字就不必了，九宫飞星之术乃是末流，我只需看看掌纹就行。”转头对谢仁笑道：“老谢、嫂子，伸出手来吧？” 谢仁与青青依言各自摊开左右手，伸到半仙跟前。 半仙先看了谢仁的掌纹，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道：“此纹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看？老谢，你这掌纹不得了啊，乃是个逆天改命的路数！”这一断，把谢仁惊住了，他踏上修行之路、求长生超脱，不正是逆天而行么？遂认真问道：“还看出什么？” 半仙闭目沉思片刻，摇头晃脑道：“此生多漂泊，聚散离合多；胸有四海志，远家近山河。如何？断得可准？” 谢仁沉吟半晌，点头道：“准……” 这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唬住了，想想也是，谢仁从小由谢志诚老爷子带大，一家人聚少离多，成人后他又远赴西南边陲从军，更是少有团聚。而至于胸有四海志，远家近山河，自然是说谢仁背负的“凭神农鼎济世，持丹鼎令除恶”的丹鼎宗振兴之责，而求仙悟道，终会离世而居，这远家近山河，再贴切不过。谢仁、青青、谢证通都是知道谢仁真正身份的，这四句断语出口，青青与谢证通皆震惊无比，就连青青也开始重新审视起半仙来。 半仙可不管这些，接着又向青青手掌看去，吓得青青就想把手缩回来，而谢仁也在一旁脑中急转，想着应对之策：若是半仙凭着一双rou眼看破了她的真身，在如此场合下脱口而出，该如何是好？ 然而半仙却一把抓住青青手掌，抬头看看青青，又低头看看掌纹，揉了揉眼睛又反复看了几遍，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真龙之纹怎么生在个女儿身上？难不成，要做那武则天？”这句话让青青与谢仁心中一紧，接着又是一松：还好，这厮毕竟还是个半吊子，没有完全看破。 谢仁松了口气，调笑道：“别扯这些，赶紧给个断语啊……” 半仙闻言依旧闭目沉思，但额头却已经见汗，沉思良久之后，长叹一声道：“我才疏学浅，此等真龙之纹，还真是断不了。老谢啊，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有如此命格，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在民间啊……得了，你们这婚期不用看了，哪天开心哪天结，有你这逆天改命的家伙在，不会有任何问题！钟姨，您也不用cao这份闲心了，老谢这家伙的命，好着呢……” 谢仁闻言开怀一笑，颇有深意的道：“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