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周天初通、身受劫乍来。
周末平静度过,周一是妇女节,谢仁早餐后分别给钟楚玲和谢慧敏打去电话,送上了节日祝福。这周轮到他值班,打完电话便带队上了训练场。 上午的训练内容是擒拿格斗,军队里的擒拿格斗,都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技,没有名字甚至没有固定的招式,却招招致命。平时练的是练基本动作就,除了前扑后倒外,格挡、锁拿、直拳、勾拳、摆拳、肘击、肩撞……上肢动作等十五个,进步、退步、滑步、错步、马步、弓步、正踹、鞭腿、侧踹是下肢动作,再加上腰胯和上身动作,组成了擒拿格斗基本功的训练内容。别看这些动作简单,一旦组合起来,击打在人体某些特殊的部位,就是一招制敌、甚至致命。戍边营的亲卫队就有个老兵,拥有着二十一秒放倒十一人的徒手对战纪录。 谢仁现在的情况,就跟《倚天屠龙记》里打通任督二脉的张无忌一般,天下武功一看就会、一学就懂。虽然夸张了些,但至少在招式、运行轨迹,如何运劲发力上能做到八九分相似,也算是连里的格斗“高手”之一,半仙根本不是他对手。 修行者具有了内视之能,对身体的调控随心念而动,做起这些动作来自然没多少难度,不过内家拳就没法模仿了,没有长时间的水磨功夫就没有拳意,缺了相应的呼吸吐纳之法,发不出气劲也是枉然。就像太极拳,要求出招呼气、收招吸气一个道理。 谢仁正和战友们练得起劲,百人队通信员一路小跑到了训练场:“仙什长、谢什长,刚才参谋部通知,让你们俩到战训股去一趟。” 他口中的仙什长,自然是半仙。“半仙”全百人队闻名,甚至有在整个千人队推广的趋势,大家都爱和他开玩笑,他也不在意,叫来叫去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他原本的姓名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往司令部而去。 战训都尉询问了两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就给两人宣布了一个消息:“经过考察,结合基层反馈的情况。参谋部报戍边营审批,决定把你俩借调到参谋部来任见习参谋、换岗锻炼。把你俩借调到参谋部,你们百人队就只剩一名老什长了……从同一个百人队借调两名什长,参谋部还是费了些劲的。希望你们珍惜机会,踏实工作,好好锻炼。根据你们俩各自特长,谢仁就在战训股工作,徐构到自动化站工作。你们俩有什么意见和疑问吗?” 衣着一丝不苟,说话简练直接——这是谢仁对这位都尉的第一印象。 两个刚毕业的什长、生瓜蛋子,能有什么意见。忙不迭的摇头:“没有。” 都尉:“那好,你们俩现在去收拾个人物品,午饭前搬到机关单干楼居住,徐构住111、谢仁住112,钥匙在这里。” 说着,把房门钥匙给了两人,而后叮嘱道:“下午上班时间到各自股办报道,去吧。” 两人给都尉敬礼告辞,转身向训练场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压低声音兴奋的喊着:“终于有单间住了!耶!耶!耶!哈哈哈……”原来他俩就这点追求。 两人到训练场向百夫长、百夫政报告了情况并辞行,收拾好个人物品,便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单干楼分四层三个单元,共四十八间单身宿舍,每间三十平左右,一卧一厨一卫的格局,基本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相当于拎包入住。有了私人空间,谢仁修行更方便了。 谢仁与半仙的办公室上下楼,宿舍也是门挨门,倒也方便两人经常走动。刚到机关工作,一切都是新鲜的,需要从头开始,谢仁首先要学习的就是打字,不过他现在反应敏捷、对手指的调控能力强,上手很快。都尉没有给他分配具体的工作任务,只是指定了一个老参谋带他,算是一边熟悉工作、一边学习业务知识。 随着时间推移,股里逐渐给谢仁分配了一些工作。三月底,上级要求各团编修团史,团里原先的电子文档损坏了,只有五年前的打印稿,谢仁打字进步快,就把这个十多万字的输入任务扔给了他,看着厚厚一摞打印件,谢仁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浪费纸张”。谢仁一边对照着录入,一边修改错别字和语病,半月时间飞逝,终于完成了这项任务。 在此期间,他的修行并没有耽搁,三月下旬真气就开始沿着督脉巡行,前三天行至会阴xue温养,又用了三天行至命门,再用了九天方才沿脊柱上行并冲开玉枕,此后用了一天,真气终于行至百会xue,督脉通。 真气在百会xue蕴养三天,终于打开xue窍,沿任脉直下,灵台、人中、重楼、膻中,径至丹田。至此,小周天初通。人从出生,便无时不刻不在呼吸,任脉大多数xue位都是畅通的,督脉则需不断以真气温养、冲击。行气不是有意识的引导冲击,功夫足了自然水到渠成。气机自然发动,自发巡行,冲击温养皆是水磨功夫,到了地步自然有此气感异象。 就在百会大开、真气顺任脉直下的瞬间,谢仁耳中若古钟长鸣、群山回荡、轰然作响,似耳中雷音,同时由百会至会阴,有如清泉浇灌,清爽通透无比,似乎空气都从头顶钻了进来。幸好他心念早已习惯于静定中涵养神气,不被外缘所扰,泰山崩于前而脸不变色,方才未受惊吓,否则怕是要吓成脑瘫。 在真气巡行一周复归丹田的瞬间,谢仁沉入深层静定中的心念,好似睁开了一双眼,以往不动念感知便模糊不清的外景变得清晰无碍,无需入境动念便明映于心,心念也随着真气而动,真气行至何处,心念便在何处,随之洗练形骸。同时他还具备了“御物”之能,何为“御物”?以心念扰动外物。心念显形而出,就像凭空多了一只手,可以御使外物,准确的说法是:御小块有形之物。御小块有形,一样消耗神气法力,持续为之也会油尽灯枯,且只能一物一御,何解?同一时间只能御使一件器物。 谢仁初具此能,自然兴奋异常。他的第一件试验品就是“除秽咒”,待真气不再巡行,谢仁收功睁眼,眼中似有神光外溢。他心念一动,念力离体而出,佩于胸前的除秽咒连着绳子缓缓浮起,悬于眼前,谢仁好奇的用手捅了捅凭空悬浮的这块牌子,牌子动了动,看来心念之力还不够强。收了心念,除秽咒又坠落胸前,谢仁将他贴身塞进衣领,仍然没发现这牌子有什么特别。御完“除秽咒”,他又隔空把书桌上的烟和火机先后“取”来,点了支烟,深吸一口。他又想拿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结果“拿不动”。汲取了上次神气法力几乎耗尽的教训,就没敢再多动,他发现御使除秽咒所消耗的神气法力,比御使火机、香烟要少得多,难道这就是法器与普通器物的区别?谢仁没有多想,抽完烟便睡去。 第二天,谢仁终于完成了录入任务。将录好的文档交给都尉审核,便又回到了打杂、学习业务的日子。三天后都尉对他说:“录入得不错,我观察了,一个多月来你进步很大,工作也踏实,提出表扬。五年前的这一稿团史,仍有一些内容缺失。我向副校报告了,决定派你出差去趟春城,到滇南边军军部查查咱们戍边营里历年的记录、援猴抗魔、对猴自卫反击作战中的战报,进一步完善、补齐。介绍信已经开好了,到滇南边军军部军机枢,找枢机开个单子就可以进档案室查阅。到了那边遇到什么困难,向我报告。” 说着把介绍信递给了他,谢仁点头应诺。 不日后,谢仁踏上了出差的旅程。戍边营派车把他送到澜沧府,然后从澜沧乘车往春城。从澜沧前往春城,需要翻越无量山,横跨澜沧江,途经云县、南涧、祥云、中楚等县府,全程近五百五十公里。汽车的行程通常是第一天经云县到无量山顶、第二天下山跨澜沧江到南涧、第三天才能抵达春城。 在云县吃过午饭,大巴车在盘山公路的弹石路面上颠簸,向着无量山顶行进。这是谢仁第一次乘坐汽车前往春城。毕业后到边军报到以及为爷爷奔丧,他都是飞的。按照财务规定,机票不予报销,谢仁不欲招摇,老老实实乘汽车前往春城。 无量山是一片山脉的统称,范围极大,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四年后,滇南省下决心投入大量资金,重修这条公路,穿无量山主峰凤凰顶的隧道就长达12.7公里,这些都是后话了。据当地传说,无量山地处极南蛮荒之地,名“无量”是因此山占地极广,“山中长梧桐、凤凰常栖之”,故而无量山的主峰就叫凤凰顶,也称凤凰山。 车行至半山,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气温渐低,乘客都不由得裹紧了外套。雨越下越大,水流汇聚沿着路边蜿蜒向山下流淌,渐渐就漫上了路面,竟有形成山洪之势。驾驶员加足油门,小心谨慎的驾着大巴尽力往山顶赶去,这一走又是近一个钟头。正行间,高处传来隆隆声响,谢仁透过车窗往外打量:一股山洪夹着土石呈源头细、洪头粗的锥子状滚滚而下,高处的山体不断裂开倒塌——泥石流!车内一片惊呼! 此时车辆刚刚通过一个左转回头弯,距离凤凰顶还有十多公里,公路右侧是一道山沟,看泥石流的趋势,这条山沟是其必经之路,瞧那声势十有八九会把路基冲垮!驾驶员一边大声招呼大家不要惊慌,一边紧踩油门,大巴沿着公路呼啸冲向前方无名高地上的一段平缓山脊。只有上了那个无名高地,才能避过危险。 许是这一个多月来降水较多的原因,这次泥石流尤为势大,轰隆隆带着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转眼就冲到无名高地靠山顶一侧,被这高地所阻分为了两股,从高地两侧一路裹挟着土石奔涌而下,山下传来了惊呼声…… 谢仁脸色微白,冒雨站在缓坡上,看着一段段坍塌的山道和滚滚而下的洪流。泥石流一路裹挟而下,带翻了山道上来不及避险或无处避险的车辆,冲毁了山下的村庄,天地伟力之威如斯!
是啊,人类若对自然无节制的索取,必将受到自然的惩罚。近年来,无量山的一些山地被分片承包出去,一些承包商为了追求短期的暴利,伐木变卖、焚尽野草,满山遍植见效快、收益高的桉树——这种树的树脂、树叶、树枝、树皮是提炼橡胶的主要原料,经济价值极高,且极易成活。但桉树的树油一旦滴入土壤,对土壤的破坏性也是很大,种植过桉树的土地,数年甚至十数年、数十年内将寸草不生,而桉树的根系并不发达,根本无法保持水土,整个滇南郡发生泥石流的频率越来越高。 谢仁很想去救人,哪怕力有未逮,但能救一个是一个,但他再快也没有泥石流快啊……破坏水土的也许并非山下的村民,可他们却要承担他人所作的恶!天地不仁,人类是一个群体,其中的一些人作的恶,天地只会回敬给这个群体,这就是以万物为刍狗吗?无论你作恶与否,皆要承担群体之过。水土被破坏,一旦持续降雨就会爆发泥石流,遭殃的是山下的村民,负责赔偿的是朝廷,黑心的商人却还在暗骂自己倒霉:山体坍塌,投入打了水漂、收益打了折扣,或许还在琢磨如何到保险公司理赔。他可曾想过:这只是天地让他为恶行所付的一点利息? 今人的只顾眼前、唯利是图让谢仁心寒,他觉得有点冷。 山下的村庄渐成废墟泥塘,初时还有呼喊夹着风雨传来,现已一片死寂,唯有风雨呼啸,仿佛在控诉这人间悲怆。车上的乘客有的沉默不语,有的面现戚容,有的掩面而泣,有的则在指指点点看热闹……数十人的行止表现清晰无碍映入谢仁灵台之中,深深烙印! 谢仁回到大巴,断绝一切外缘,甚至收回了心念,因为他不想看见、听见那些看热闹的乘客们脸上兴奋的表情,口中冷漠的话语。真气自行发动,缓缓向周身蔓延,助他抵御着淋雨后的湿冷,也给他的心灵带来一丝暖意。 经历了天灾,车是没法走了,只能等雨停之后查看路况再作打算。这一等,天就渐渐黑了,所幸的是这期间再未发生泥石流。直到夜里8点左右,大雨才渐渐停歇,硕大无量山上传来淙淙水声,间夹零星的山体垮塌、石块撞击声,显得格外宁静。山下正在紧张的救援,说是救援,其实就是挖尸体。在如此规模的泥石流下,生还者寥寥无几,挖掘机的轰鸣间或被风送上山来。谢仁推测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全部遇难了,因为夜风并没有送来哭声——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啊…… 这时去前路查探的驾驶员回来了,告诉大家:上山的路面被泥石流掩埋,路侧有一处塌方,所幸路基没有坍塌,山顶的道班派了机械和人员正在清理塌方,估计今晚能上到凤凰顶。道班那边人手有限,问我们有没有人愿意去帮他们一把?说完,驾驶员就去车下的行李格中翻找土木工具。 谢仁背上出差的唯一行李——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包里装着换洗的衣物,第一个往车外走去,在车门处回头给乘客们大声动员:“我是新军,咱们早点抢通,早点上山吃点热食。是爷们儿的就一起来!” 说着,掏出证件举起晃了晃。这时,又有一名乘客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兄弟,我是第四镇第二摩托化营的,一起去!”这个营就驻防在澜沧府城。 他俩这么一喊一带动,还真有五六人下得车来,紧接着下车的人越来越多,青壮男丁几乎都下来了,清点了一下,连驾驶员一共二十三人,拿了工具就往塌方处行去。 人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做出头鸟、不当领头人,谨守“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没人牵头是一盘散沙,有人牵头是一股洪流。有了这些“生力军”的加入,抢通进度明显快了起来,有工具的用工具,没工具的找工具,找不到就手挖衣服包,一个钟头便抢通了道路。众人一边干一边聊,气氛逐渐热络起来,投向谢仁的目光中戒备少了,热情却多了。 抢通了道路,众人就着山上流下的雨水将一身泥水简单洗了洗,驾驶员回去开车,其他人则在这里聊天等着。很快,大巴过来载了众人往山顶而去。新结识的战友也换位与谢仁坐到一起,毕竟都是当兵的人,有共同语言。 经历了这些,车上气氛活跃了很多,都在商量着上到山顶要大吃一顿,并且请驾驶员喝酒——若不是他,大家估计就都报销了。历大难而毫发无损,又经过刚才一番劳作出了一身汗,紧张、低落的情绪得到一定的宣泄,乍一放开车厢里顿时就闹哄哄的,不时传出阵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