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药神云瑞
有人说师命不可违，我违了，有人说弑师悖于伦理，我悖了。从没有人问我为何，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是弑师的恶魔，所以他们不会去问，我也从来没有说。 我不需要向谁解释，没人需要我的解释,我说：“是我杀的。”他们又问你是怎么杀的他，因为他们不相信我有能力杀死那个我一直叫师傅的人，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我说，“用毒杀的！！”他们禁不住又问什么毒能毒死绝世神医薛无伤？我说，“索命金兰”…………… 索命金兰 天下奇毒数不胜数，就连号称无解剧毒的七星海棠都被破解，虽然是以人命为代价才能解毒，但终究还是能解。曾经的一代武林神话夜凉生曾中了唐门剧毒七星海棠，就被当时的神医谷传人以生命为代价解了此毒，从此有了神医谷与枫叶城百年的好合。夜凉生成了唯一一个在七星海棠下生还的人，从而打破了毒王无解的神话……所以不管是什么毒药都会有解毒的办法，但是所有奇毒之中唯有中了索命金兰之毒，至今从无一人生还….不是因为它无解，而是因为它的繁琐和奇快的药效，如果有足够的世间医术高明的人足以解开此毒，但是繁琐的解毒过程，令人死不瞑目。 是以天下间所有拥有奇毒花的花蕊，磨成粉末，以多种剧毒加以调和才能配成，其中的难度非常人所能想象，此毒药效发挥的很快，任是绝代神医薛无伤都没有来得及解毒，亡在此毒之下。 天下间竟然又出了一个能配置索命金兰奇人，所有前来质问并且准备擒杀我的人在听完我的话后，全部都跪伏了下去齐声道，“贺喜云瑞称为天下第一神医，神医谷本该由你接收…” 看着向自己跪伏下去的群雄，我的嘴角划过一丝我自己都不明白的笑意。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个老家伙用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再用，包括神医的名号，以后我就是“药神”，医天下不可医之症，毒天下不可毒之人。 毕竟药神毒、医无双的名号，不是谁都可以沾染。冬寒酷暑，二十载默默无闻，那天是我二十岁生辰，我用师傅的血作我二十岁生辰的礼物。我说：“二十年前的仇恨，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我在他的茶中下了药，“索命金兰”，可又有谁知道，曾经我的心当时又有多痛。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如果你的师父是手刃你所有亲人的仇人呢？哪怕当了你十八年的恩师，你会认他做“父”吗？仇恨永远是情最致命的杀手。江湖是一个充满无奈让人身不由己的人，我只是好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仇恨。仇恨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让我杀了我的师傅，也让我和师妹有了永远无法愈合的隔阂。 两年后[br/]园中的花草争芳夺艳已不新鲜。在师妹的精心照料下，近日来这些花是愈加水灵。昨晚还含苞待放，今晨便春色满园。嘲笑了一番，连这花都变得如此之快，更何况人呢。 字我杀了师傅以后，曾经似乎永远都缠在我身边问东问西的小师妹，就独自来到了这片药田，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顺手摘下开的最艳的一朵，握在手中，捏得粉碎。直至它化为红色的雾。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花总是要开的，只是它不该如此夺目。万众瞩目的时候最讨人厌。如我现在的生活，甘于平凡却早已不凡。 看着师妹此时看我的神情，让我不禁的想起了当年的我。人都差不多，在一起生活了数十载当那种浓郁的感情正在急剧升华的时候，最亲密的人却成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有有过这样经历的人才会有如此的眼神吧。 师傅曾杀了我所有的亲人，虽然对我有十八年的养育教导之恩，但是如何能化开数十条人命的仇恨？我没有选择，只有杀了他。我杀了最溺爱师妹的师傅，虽然我是她最亲密的师兄，但能化开她心中的仇恨，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因为曾经因为家仇杀死师傅的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师妹为报师仇杀我呢？反正我孤苦伶仃除了她在也没有亲人，或许我死了这段延续了几代的仇恨也就化解了罢。几载恩仇泯痛者为谁徒添悲…… 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为什么弑师，因为在那些江湖人眼里根本不需要我解释，无非是为了神医谷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但是此刻面对如此眼神看着我的师妹，我竟然忍不住向她解释这….. 她在药田劳作无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师妹他能不能听见，我只是要说，不是我师妹杀我，只是想说，我就在药田边对着那些花儿说着那些我从未说及过的事…..…. 师傅说我没有亲人，我没有家，他的家就是我的家，他告诉我他的家中很温暖，他会给我无尽的温暖和无上的荣耀，从此我不会再受苦，再流浪。 师傅说我有着惊人的医药天赋，他要把我培养成超越他的存在。神医薛无伤自西方游医归来后从此医术精进，江湖上为了称赞他的医术，便在他的名号前加了绝世二字。神医谷无尽的传承中获得此称号的也不足无人吧，超越他会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只有七岁的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说的我就必须去做，然后，从那日起无边的黑暗，地狱般的阴暗从未离开过我的心。魔鬼般的训练折磨着我瘦小的身躯，本来躲在残破角落里哭泣的孩子渐渐地变得冷酷无情。 十年的时间，我失去了所有孩子的童真，若不是有一个师妹每天陪着我，在我彻夜苦研医学典籍的时候，早上为我送来精心的早餐，在我应亲自尝试各种药材的药性，偶尔中毒时，她总是守在我的塌边，直到我康复才会放心的里开，当我被师傅责骂的时候，她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逗我笑，给我安慰。十年我失去了一个常人该有的欢乐，但是有了一个羡煞天下人的师妹。 命运就是这样，它会偶尔把你身边很重要的东西拿走，然后悄悄地还给你另一件珍贵的宝贝，只是许多人往往被失去的痛苦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命运送到他身边的另一件不下于失去的那件东西的至宝。 十年时间，我学会了师傅的毕生所学。我十七岁生辰的时候他夸我说：“你是千百年来未有奇才，会不会怪我对你太严厉？”十年的艰辛学医其实并没有对师傅的怨恨，因为有师妹在大的艰辛又能算什么呢？我回答说“没有怨恨过。” 那一刻师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这是超越我必须付出的代价，做为我徒弟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师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去了….我想叫住师傅，因为我还有事相求..我要让师傅在我有所成就的时候，把师妹许配给我….可是他却离开了。所以我只好到他的房里去…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命运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它总是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从你身边拿走一些东西…. .我在叹息，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跟过去，或许一切都还美好如初吧，只是一个人怎么会在后悔知道自己的身世呢？或许因为他不愿面对…………… 世上总有很多逃避不了的东西，不如感情，还有仇恨。这两样东西不是你不想就不会来找你，当它们降临的时候，没有人能逃脱….仇恨，是感情的杀手。 “云瑞这孩子如今的心机越来越深了，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了，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是师父的声音。 “云瑞父母以及所有的亲人都为你我所杀，这孩子学医天赋异鼎，将来若有一日。。。你这不是养虎为患吗？”这是管家的声音。 “呵呵，云氏世族都是默默无门的无名鼠辈，之所以杀他们是因为千年不遇的神农体质不应该诞生在他们氏族之中，得了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的，他们的代价就是死。老夫慧眼识才，倒是想赌一赌，名垂青史的医神的师父，可不是谁都能染指的，呵呵。” 师父说话永远是那么的自信，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势，曾经令自己如何的羡煞，只是现在听来只有无尽的丑陋，丑陋的让人恶心。 管家听言后踌躇了片刻，“你安排小小在他身边就是你最大的筹码罢，这小子明显已经爱上小小了，怪不得你在小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她身上中了惑心盅，（惑心盅，一种极为残忍的南疆盅术据说要在不满三岁的幼儿身上不住的以各种毒药淬身五年才能有效，盅术之下往往百人之中才能有一人生还，极为残忍，连南疆的盅术源地都极为排斥这种盅术，不辞动用所有力量元气大伤，才彻底铲除此种盅术，如今惑心盅已经绝迹江湖数百年….只有一些古老典籍中略有提及）薛老爷子这一招是在是高的狠呀，不过那莫小小也真是可怜….。”管家稍有惋惜的道。 “何管家，知道的过多…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说话间天下已经再也没有何管家这个人了。 十七岁的我在门外，像是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听到了又能怎样….当时的自己已经被他们的谈话震出了魂魄了罢。 一世精明的绝世神医薛无伤这回赌输了，只是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并不是输在杀了云瑞所有亲人上，而是莫小小….有时候仇恨不是不能化解，时间总能磨灭很多东西，包括仇恨，却不包括仇恨后所产生的感情… 如果没有何管家后面的话，云瑞可能永远是云瑞，他或许会永远默默的跟随在药神身边，做他名垂青史的一枚棋子。但是师傅吧这个牢笼做的太结实，难免自己也出不去了…..我从此未在师父面前提及过关于我和师妹的事，我和师妹还是如往日一样的要好…… . 十七岁以后我虽然表面依旧还是那个很听话的云瑞，但是确实我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加努力了。十八岁的时候我的医术已经远远凌驾于师傅之上了，只是他不知道我除了在研习医术外，由自学了天下无双的毒术，西域的至毒，南疆的盅术，甚至连西方的一些剧毒都写缩略及。 上天有时就是这样不公平，薛无伤穷尽一生的所学，云瑞只用了十年而却还青出于蓝，当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天才倾心开发自己的天赋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但是云瑞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天赋使自己的幸运。 师傅总是不会忘记我的生辰，曾今我一致认为那是师傅对我无微不至的爱，但是现在确实刻骨铭心的痛。十九岁的生辰上，师傅宣布降入一年后的今天将神医谷交予我，同时也把我心系已久的师妹许配给我….这一天曾经是我多少个日夜所期盼的，只是在它将要变成现实的时候，我表面上虽然欣喜若狂，心里只是淡淡的笑着对自己说，“终于要付诸行动了吗？” 我穷尽所学，苦研一年，终于还是化解了，号称自古无解的“惑心盅”。在师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解了毒…..他是一个比之自己更为不幸的人，所以很多事不知道才最幸福，就像她不知道师傅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她身上下了，最为残忍的“惑心盅”，他也不知道在她十六岁那年，他的师兄为她化解了“惑心盅”。 这场恩怨中师妹只不过是仇人手中控制自己的一个筹码，不该为此受到伤害。但是真的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吗？ 只是凭借着一些古老的典籍所提及的一些资料，我收集了天下所有的奇花异毒。在历尽了无数的艰难终于还是被我重现了，当年花神何小红所创的惊世奇毒“索命金兰”。 那些被此毒吓破胆的江湖枭雄以为只要毁了药方和典籍就能令花神和小红和她所创的奇毒“索命金兰”彻底消失在江湖吗？只有制作“索命金兰”的人才知道这种毒的可怕，它的药效发挥的实在快的可怕。 除非自己亲配的毒，否则没有人能在毒发身亡前找到解药，我不会担心自己会中这种毒，因为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懂得配制。我不会把它传给任何人，因为这确实是一种不该存在世间的毒药。它只是我复仇的工具。 我二十岁的生辰异常的盛大，因为这同时也将是神医谷的传承仪式，还有下任神医谷谷主的婚礼。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那一天也是绝世神医薛无伤的明年的忌日。所有的典礼都在帝都举行，几乎天下有名望的武林豪杰都来了，甚至连皇室都派人前来道喜。但是这注定了不是一个好日子….. 神医谷谷主的交接仪式上，我在天下群雄面前给师傅敬茶，师傅仿佛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他喝了茶….在他喝下那杯茶的时候，一切都会随着这杯茶结束，也应这杯茶开始。师傅很开心很开心，可是他忘了在江湖上当一个人过于得意的时候，就是他该死的时候，我转过身，因为我不想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由极喜的情绪，瞬间便为恐惧…. 我听到了他在叫我，所以我转过了身，看到他依然在笑着的脸，只是脸上的笑却掩不住心中的惊慌，但是已经眼神涣散已是中毒的症状。他问，“什么毒？”我笑着低声在他耳边道，“索命金兰”。然后我看到他苍老的脸在听到这四个字后，露出了无比满足的微笑，他提着一口气说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徒儿，把我扶到房间里去。” 看着仇人死去的那一刹那我不曾想过，我竟会有一丝的心痛。我扶着他的尸体来到了房内，把他端正的放在那个至高无上宝座上。我对着在宝座上安详的死去的深深地鞠躬，因为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在一本典籍上锁了解的一种动物。 白象——那些洁白强悍的庞然大物一生骄傲、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到来之前，它们唯一做的事情，便是离开所有人、找一个秘密的地方静静等待死亡来临。那是一种维持到最后一刻的生命尊严。 交接仪式莫名中断，引起了群雄的不满，很快有人就发现了在房内宝座上的绝世神医薛无伤已经身死，然后就彻底乱了，我远远地看到，去迎娶师妹的轿子，此时正载着师妹在一片锣鼓声中向着这边过来，交接仪式完就是自己的婚礼呢….我无奈的笑了…在距离一切美梦如此之近的时候，我却不得不亲手让这一切破碎，我对自己好残忍…..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场恩怨中到底是谁赢了，当我看到师妹从花轿你穿着大红的嫁衣冲出来，看着横死的师傅，在看看充满笑意的我，然后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的时候，我知道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原来她穿嫁衣是那么的美，这是为我穿的嫁衣…..… 药田间，我似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讲完了一个于彼此却不为人知的故事。师妹愣在药田里，泪水浇灌着那些药苗……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我苦笑着，自己为什么告诉她那么多，只会徒增痛苦罢了….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什么都是假的，利用，阴谋…..除了和自己的感情，一切都是假的。 我离开了神医谷，因为谷里有一种让我窒息的味道，我留下书信一封，自此离去不在回神医谷，古主之位将有师妹莫小小接任。欠她的太多，就用这天下医者向往的圣地神医谷作为她的补偿吧….只是这一切真的是一个神医谷可以补偿的吗？他不知道…..但是他能做的也仅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