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净臣直谏
午饭十分,桌上摆了四例菜品,因为苏晋提倡战时节俭,所以吃用上也极尽简略,此时侍候的人都知道皇上心中烦闷,特意做了格外精致罕见的菜式,苏晋却只看了一眼就叫人撤了下去,独自坐在案几前,此刻只觉神思无主,似有满腔怨愤又似是焦急痛心,这时又有人传报说百里焉请见,苏晋挥了挥手吩咐了不见,传报之人弯着腰还未完全退出去,就见百里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苏晋看了他一眼,强定神思,沉声问道:“什么事?” 百里焉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苏晋抬了抬手,他起身道:“听闻皇上将大都督羁押候审,如今战事胶着,阵前罚帅,是否不妥?” 苏晋听他口气不善,堂内又有侍卫在场,不愿与他细说,只道:“若是为这事来的,不必多言,朕自有论断。” 哪知百里焉不但不退下,反而扬起头言辞愈加激烈,“大都督跟随皇上东征西讨,为皇上外驭国敌,内收辅臣,皇上如此对待大都督,请恕臣下斗胆直谏,君视臣力国士,即以国士报之,如果君视臣如草芥,当以仇寇报之!” 这句话说的极为严重,苏晋不禁怒道:“百里焉!朕知道你与秦筝互引知己,有同袍之泽,但你可知道朕为何关押她?” “臣下知道,大都督私放敌将是事实,但打仗的门法千奇百怪,也许大都督是故意纵敌以图它效,不管是何缘由,某些人不怀善意将通敌这等大罪扣在大都督头上,皇上莫非也信了?” “朕当然不信,但朕不得不罚,那么多眼睛亲眼看见她放走金面,如果朕视若无睹,如何以正视听?” 百里焉乍然一笑,道:“人说官海沉浮,如今臣下才算知晓,平日看皇上对大都督尊崇备至,言听计从,可一旦有碍王权,皇上就立刻丢车保帅,看来这就是帝王之术。” 苏晋被他气得胸中一滞,却听又有人传报道:“皇上,丞相求见。” 苏晋抬了抬手,无奈冷笑道:“今日真是热闹。” 蒋戴进来后如常行了礼,见苏晋面色不豫,百里焉倔强的站在一旁,心中已经有数,于是低首道:“皇上,凉郡军报频频呈来,因大都督现在狱中,这些军报耽误不得,请皇上示下。” 苏晋道:“你酌情办吧。” 蒋戴躬身道:“遵命。” 他又看了看百里焉道:“百里将军,不如出去与我一同商议,军政上的事,我也有一些要请教。” 百里焉倔强道:“商议什么?没有大都督,谁是那个金面的对手?凉郡就是耗费千军万马也打不下来。” 蒋戴听他这么说,脸吓得焦黄,赶紧道:“皇上此刻一定比咱们还着急,但皇上也比谁都难,百里将军不要再有逆上之言,休要火上浇油!” 百里焉横道:“如果皇上是昏君,我今日之言就是逆上,如果皇上是明君,我这就是忠言。只怕皇上自从登基,已经听不进逆耳忠言。” “放肆!”只听苏晋一掌拍在大案上,指着百里焉道:“朕今日就是昏君,即刻就斩了你!” 百里焉竟丝毫不惧,仰头道:“天威当头,臣下不敢反抗,何况皇恩浩荡,将臣除去贱籍,又将我母亲迎入祖位,臣感激涕零,今日以死报之又如何?”
蒋戴立刻双手据地,言辞恳切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大都督乍然被拘,军心难免浮动,百里将军唯恐局势危殆,这才话不过思,请皇上宽仁一次,饶恕百里将军。” 又回过头对着百里焉道:“如今的情势,皇上不治大都督,文臣激怒;皇上治了大都督,武将不服,皇上两难之境,我们应当体察上意,稳定军心,这也是大都督之所愿,别忘了,国贼枕戈相望,我们如果自伤心肺,让仇敌趁了间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蒋戴为官多年,自是精通为官之道,也颇为了解苏晋,知道此刻让百里焉服个软,苏晋是不会真的责罚他的,忙给百里焉使了眼色。 百里焉抿紧了嘴,在蒋戴的神色相逼下这才跪下,拜了一拜道:“今日臣下屡屡失言,请皇上降罪!” 苏晋本也没想真的斩他,只是被他一句句相激至此,此刻轻叹一声,蒋戴见状立即伏地,语带喜色道:“恭喜皇上!俗话说家有净子,不败其家;国有净臣,不亡其国!皇上宽仁治下,才有如此耿介之臣。” 苏晋一笑置之,蒋戴忙拉着百里焉退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出了宫门,蒋戴忽然驻足不前,百里焉也停下来,等着他开口。 看着百里焉那大而无畏的样子,蒋戴抬起袖子指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今日的堂上之君如果是司马超,你将必死无疑。”百里焉耸了耸肩,蒋戴重重叹息一声,“你啊,要记住,永远不要挑衅帝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