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主御州
御州牧蒋戴这几日几乎是茶饭不思,每日站在城墙上盯着回报消息的战马,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希望那马赶快来,又希望它永远不要来,他看着城南的那条遂河,弟弟蒋恒驻守的九寨如果失陷,御州就失去了后方屏障,这条遂河只是纵马可越,他们唯有凭借这堵城墙来死守了。 不多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看着城下,心中立刻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多时,兵士将传令兵带了上来,蒋戴一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内已经有数,问道:“九寨战事如何了?” 传令兵哭丧着脸道:“前日,韩执又对九寨增兵了,这几日下来,韩执鬼点子实在是多,不怪人都叫他韩狐狸……” 蒋戴听他抱怨左右,大怒道:“废话!谁让你说这些了,挑有用的说!” “是……是……韩执对九寨增兵后,蒋恒大人就请求朝廷立刻增兵,但不知道是不是南方战事吃紧,京城一点回复也没有,蒋恒大人说京城这是撂下咱们不管了,那几日急躁的很,所以就喝些酒来借酒浇愁。韩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九寨的副官,那副官趁着蒋恒大人喝醉,就领着一些叛徒将九寨城门大开……” 听到此处,蒋戴已是心急如焚,他急急问道:“我弟蒋恒如今怎么样了?” “韩执大军进来时,蒋恒大人还昏醉未醒,只得束手待擒,如今……如今,是生是死都不好说。” 蒋戴神情沮丧,随手挥斥了那传令兵,扶在城墙之上,遥遥的望着九寨的方向,只恨得咬牙切齿。 第二日,城营的人传来消息,说苏晋送粮草来了。蒋戴立刻穿了官服走到城墙上,果然见苏晋为首,大大小小数十辆运粮车在后方停驻,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南陵王路途遥远,辛苦了,只是我还没有向京城要粮草啊,不知这……” 苏晋抬起头道:“皇上让我往九寨送粮草,可九寨已经沦陷了,我们只得将粮草送到御州来,谁都知道,这会成为下一个战场,不是吗?” 蒋戴想了想,粮草来了是好事,但这个送粮草的人能不能信任呢?如今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一个韩执他都对付不了,要是再来个苏晋,丢御州怕只是一刻半刻的事了,他思忖再三道:“多谢南陵王,如今我御州城粮草还算充足,所以我想麻烦南陵王将粮草送到旁边的贵县,一旦我们这边有需要了,到时候随时抽调也是来得及的。” 苏晋不禁有些生气道:“皇上的命令,只让我将粮草送到你兄弟二人手中,如今我送到你的门口,蒋大人却站在城墙上与我说话,还指使我再送一程,如果我将粮草送到贵县,那里的县官再让我送到你这来,我岂不是被你们喝如牛马?大战在即,我还没见过将粮草拒之门外的。” 蒋戴被他这几句冷嘲热讽搅的有些心虚,但还是坚持不肯开城门,来来回回的打太极,苏晋气的拂袖而去,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又带着粮草去了贵县。 晚间的御州格外安静,蒋戴却时时刻刻觉得有杀敌之声萦绕在耳前,他心里极惦记着弟弟蒋恒的生死,几乎是草木皆兵,一会被噩梦吓醒,一会又说敌人来袭。 外间却是平静如昨,只听得遂河河水轻轻流动,突然间,遂河中游火光乍现,一大波兵士黑压压涌了过来,他们呼啸着,呐喊着,直直冲向御州城门,一瞬间,云梯上,城门下到处都是黑衣兵士,城下火箭连发,城上兵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射了下去,蒋戴慌张穿上铠甲来到城门之上,角落里已经都是火光,他虽然这几日精神不振,但毕竟也是一员经验丰富的重臣,此刻不慌不忙道:“让大家死守城门,只要守住城门,他们攻城疲惫,明早一定有转机。”其实不一定会有转机,但这是将领惯用的技法,在危急时刻,要给将士们一定的希望,哪怕是信口开河,只要度过这个难关,一定有千百个理由来堵着这个谎。 一束束黑压压的火箭,流星般地攒射了过来,蒋戴躲过几支,正想着对方的攻势似乎有些慢了下来,就听见城下有人大声叫嚷道:“蒋大人,怎么做了缩头乌龟连头都不敢露,快快出来,你的亲戚来看你了。” 蒋戴不敢冒头,又听见下面传来声音叫到:“哥,大哥啊!” 他猛地一激灵,几乎是反射性的站起身来,抢到最中间的地方,看着下面,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在阵前被十几个兵士押在中间,刚要抬头求饶,其中一个兵士立刻用长刀按在他的脖子上怒斥道:“不许动!”烈火熊熊,蒋戴只觉得后背发凉,这韩执来的太快,却果然留了弟弟一命来要挟自己,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想想那一母同胞的弟弟,真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的城下身首异处? 他咬了咬牙下令道:“传我命令,日出之前万不可出城,不管他们如何叫骂,都给我按兵不动,去!叫五百兵士守住粮草,别叫他们的火箭把粮草烧了。” 这几个时辰犹如龟爬般漫长,蒋戴听了城下兵士一晚上的叫骂,什么话难听他们就骂什么,时而听见弟弟的求饶声和哭喊声,那些声音在耳边不停环绕,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实的,哪句是虚幻的。 终于熬到了日出,城下的兵才安静下来,攻了一夜,他们已经疲惫不堪,蒋戴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地动山摇般的呐喊声从城门中传了出来,蒋戴骑在一批硕大的黑马之上,大喊道:“给我打开城门,兄弟们,冲啊!” 那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大开,蒋戴高举白刀,千军万马厮杀过来,城外的兵久攻不破,已经累到只剩一二分力气,见对方势强,急忙飞窜逃命,四面八方散乱不堪,蒋戴一路杀红了眼,举着白刀左劈右砍,一路杀出,见到后方的白色营帐,大喊道:“兄弟们,那是他们的老营,随我去,将他们一锅端了!” 他率领部下直挺挺冲入了白色大营,可是冲进去才发现,那十几座大营辉煌气派,旌旗环绕,却唯独没有一个人影,蒋戴立刻头脑发怵,心中不禁直呼上当,待想领着大家赶紧撤退时,已经来不及,只见四周乱箭齐发,那黑箭如同下雨般密集刺来,身边到处都是哀嚎声和惨叫声,蒋戴绝望的意识到,御州城,丢了。
就在蒋戴中计之时,苏晋已经领着真正大军轻而易举攻破了城中的残兵老将,更重要的是,与御州呈犄角之势,御州城的另一处命根子——贵县,也被苏晋轻而易举收入囊中。 秦筝一袭黑衣,站在那尸横遍野,火光遍地的城楼之上,躬身一礼道:“恭喜王爷,入主御州。” 苏晋与之并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不远处还在厮杀的两军,那大营之中的漫天飞火时不时有飞灰扬了过来,秦筝看着那些飞灰道:“蒋戴本是个守城名将,一旦轻出,外面的战场不足应对。” “那还要感激那个假蒋恒,他们兄弟当真情深,为弟者死守九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御州守住最后一道屏障,为兄者据此险城,只要死守不出,只怕连韩执都攻不进来,却为了救弟而不得不冒险。” 秦筝细细看着那城墙,御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本是武帝下令所修,高大的城墙,固石堆砌,易守难攻,四周皆是峭壁,更有与它成犄角之势的贵县相护,如果不是蒋戴救弟心切,的确没有他法。 苏晋道:“没想到你训练的女子军精进神速,这次多亏她们了。” 秦筝笑笑看着远处的战局道:“她们已经正式被编为红衣军,随时听候王爷派遣。” 苏晋顿了顿,道:“来人!” “在!” “传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活捉蒋戴!若有一处重伤,让副将军来请罪!” 秦筝以了然的目光看着他道:“王爷想用他?” “不错,蒋戴镇守御州多年,在当地官员和百姓中颇有威望,要想真正统领御州,我需要这样的人。” 秦筝点了点头,“王爷真是胸宽四海,化敌为友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他无奈一笑,那笑容中夹杂着一丝苦涩,“如今我就只有这个资本了。” 她循循劝道:“王爷应当知道,君者,不需要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有一样,用人之道。天下之争,归根究底是人才之争,古往今来,才智之士犹如过江之鲫,可是能够访才、识才、用才的明主却累世难见。只要王爷有了量才而用的至高境界,那么脚下有路,身侧有人,登上顶峰就是迟早的事。” 苏晋看向远方,“蒋戴是个一根筋,眼下我也无完全把握,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