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迷途军官
世上向来是没有什么太过顺遂的事情,往往是天不遂人愿,赵善坤本来想得挺好,杀了那容之后从容逃离,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险些将他暴露出来。杀了那个军官之又匆忙逃命,简单收拾一番,掩藏痕迹,却也还是显得这么可疑。 出了镇子,赵善坤一边赶路一边思量。那些官兵发现死了两个当官的,再一搜查必然会寻到先前自己住的房间里去,反锁的房间里面没有人在,一定会引来怀疑。走的时候匆忙,也没给虎子和丑儿留下记号。等无妄和尚那边的事情解决了,这俩人返回孤家子镇,一定会被守在客栈的官兵缉拿。 不行,绝对不行!赵善坤打定了主意,一路向北,到大孤山村去和虎子、丑儿会合,才是能有一线生机,要不然那可就算是自己害了他们了。大孤山村距离孤家子镇不过二十里路,按照赵善坤的脚程,走过去需要大约四个时辰,紧赶慢赶三个时辰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边思量着,就听得有人喊:“前边那个小孩,站住!” 赵善坤打了个激灵,缓缓抬眼望去从身后不远处的小道,见得打马奔过来一个军士,身着的军装和那容身上的一样,也是一个新军军官。赵善坤不知道领章上面的花纹都代表什么意思,只知道戴着领章的都是当官的。 事发了吗?这是前来搜捕缉拿的?赵善坤眼睛一转,想通了其中关节:不对!从他杀了那个闯门的倒霉鬼,到出了镇子走到这里,只花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如果是事发,现在他们应该还在盘查客栈里外,不会向镇子周边派人。而且如果是前来盘查的,那么这个军官不应当是只身一人,至少带上十几号兵丁才是靠谱的。而且他来的方向不对,自己刚出镇子没多远,若是从镇子里出来的,应当是从南向北,正在赵善坤身后。而这个军官看起来更像是打西边过来的。 “这位军爷,您怎么个吩咐?”赵善坤站住了脚,躬身行礼。 “哟呵!练家子?”这军官勒住马,看见赵善坤身后背着的马刀笑了,“跟谁学的艺?哪一派的本事啊?” 这年头不像清朝初年满人刚入关的时候,对于刀兵的管制非常严格。漫说是背着一口马刀,就提菜刀上街走去,也会遇到官兵或者地保的盘查。私人家里不许储备兵刃,禁止习武。到了近些年,朝廷不管这些东西了,猎户拿着抬牙子枪都没事儿,只要不是闹市持刀,就没什么凶险。 赵善坤抿着嘴低着头:“不是什么正经练家子,这刀是买来的,为了路上壮个胆。军爷您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那当兵的笑了两声,抬着马鞭往北一指:“顺着这条道走,能到孤家子镇吗?” 赵善坤一愣神:“您这是迷路了吗?” 那军官哈哈大笑:“你这小孩有意思,敢寒碜我。你不怕我吗?也罢,就是迷路了,找不着道儿了,你告诉我孤家子镇怎么走就行了。” 赵善坤伸手往他身后一指:“军爷,您从西边过来走过了。顺这条道往南边不出两里地,就是孤家子镇,我刚从那出来。” 那军官点了点头:“好,谢了小孩。”说完话一拽马绳转身欲走,赵善坤却是在他身后抽出了刀来,跃身而起,横斩而出! 赵善坤这是杀红了眼,已经不管不顾了。在他想来,这是因为什么跟部队分离开来的一个军官,还不知道镇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回头知道出了两条人命,再细细一数,盘问一下店小二原本住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是什么长相多大年纪,这个军官就得把他赵善坤想起来,再说出来。到时候他可就就没了退路了。 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荒郊野外四下无人,一刀结果了他性命,永绝后患。这马还可以抢过来用以赶路——这时候他也不想着自己没学过骑马的事儿了。 想得是挺好,可马上这个军官也是有真功夫好本事的,耳听得身后有异动,毫不迟疑,使了一招镫里藏身,马刀贴着他的胳膊斩了过去,衣服料子被削掉了一层! 镫里藏身是很难的马术技巧,是在马跑着的时候,松开一个脚蹬,翻过身去,攥着马鞍,将身体蜷起来缩在马身的一侧。这需要骑手本身有不弱的腰力腿力,以及十分刻苦的训练。一般人绝计来不了这个。 赵善坤一刀落空,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这个军官。只见这军官在马身侧,从枪匣里拔出了枪来!赵善坤双脚落了地,就势向前一滚,闪开了子弹,却已经是亡魂大冒。 之前再怎么凶险,也没让枪崩过。这可不是当年凭借一口刀就能威震一方的时候了,功夫再好有什么用?法术再高又怎样?一个花生豆大的枪子儿,就能要了人的命! 可赵善坤既然出手,就没想过坐以待毙,总不能因为对方手里有枪,就乖乖的缴械投降,甚至于举着手让对方打死,上刑场的才那样呢。 赵善坤又是一刀斩出,砍在了马后退的大筋上。他没跟人打过马战,师父也没教过这种本事,可没吃过猪rou,总也看过猪跑,他多少还是听说书的讲过这样一句话,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军官现在马上,若是让他缓过劲儿来翻身再上马,跑得比赵善坤快,打得比赵善坤远,那赵善坤就得变成一块靶子,好比是砧板上的rou,任人宰割,毫无还手的余地。把这马伤了,这人落在地上,好歹还是有一拼的本钱。 这马也不是老老实实让赵善坤砍的,他阴差阳错砍断了马后腿的大筋,另一条腿却是因为吃痛之下,抬起来蹬在了赵善坤的胸口,把他蹬出了老远。瘸了一条腿的马发了狂,一瘸一拐地绕着圈儿乱跑。马身上的军官可是不敢再玩什么蹬里藏身了,脚离了蹬,手松了鞍,直接从马身上脱离开来。 镫里藏身确实是门高超的手艺,可那要求马是完好的。受了伤又发了狂的马,指不定哪一下就摔倒在地,要是往人那一侧倒,把人压在底下,那可就闹出大乐子来了。
这军官在地上一滚,都没起身,就这么趴着扬头抬手,又朝着被马踢出去的赵善坤开了一枪。 赵善坤刚被马蹬了一脚,蜷在地上无力闪躲,看对面抬了枪口,下意识抬手就要拦。这若是挥过来一个拳头,伸出手来,还能挡下,抬起胳膊来,连刀都挡不住,更不用说是枪子儿了。 “砰”……一声枪响之后,赵善坤左手虎口多了一个血窟窿! 其实那军官慌乱之中开枪,是为求得自保,也不是图这一枪就能杀人。神枪手,听起来挺漂亮,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练成,慌乱之间能有这种准度,这个军官的枪法就已经可以说是不错的了。赵善坤也是命里该着,刚才他如果不抬手挡,这一枪可能根本就打不中他,偏偏是他抬手挡了这一下,才是被子弹从虎口戳了过去。 那军官站起身来也是不慌不忙,端枪走到躺在地上喘粗气的赵善坤身前,用官靴的尖儿,点了点赵善坤的膝盖,枪指着赵善坤的脑袋:“小孩儿,还说自个儿不是练家子?本事可以啊!把刀放下,手举起来。说,谁派你来的?你是不是团的人?” 赵善坤认命似的放下了刀,双手举了起来,因为疼痛,左手还在不停地抖。他笑着说:“爷们儿,我说,不是团的,你信吗?” “有点骨气。”那军官笑了两声,“就是不知道给你上刑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笑的出声来。现在,慢慢站起来,别有什么动作,我随时都会开枪。” 赵善坤点了点头,强撑着身子一点儿一点儿站起来。往起站的时候甩了甩右手的袖口,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皮鞘缝在袖口里头。袖里刃已经被他用了,现在正插在那个倒霉鬼的眼眶里面。 那军官缓缓上前:“往后退,别想着逃跑。” 赵善坤只能是向后退,再没别的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个军官将那柄马刀捡了起来,赵善坤却是微笑了一下。 这口刀本不寻常之物,它可是做了宋熊方的栖身之所。现在哪怕宋熊方已经在赵善坤身上做了刻身的鬼,但这口刀还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人把刀捡了起来,对于赵善坤来说是个好消息。 只见这军官捡起刀来瞥了一眼,登时脸色一变,厉声问道:“小孩儿,我问你,这刀是怎么来的?” 赵善坤嬉皮笑脸地说:“这刀是我买来的!” “你放屁!”军官勃然大怒,“这刀怎么可能是你买来的?说,这刀是哪儿来的!” “军爷,您可是认识这把刀吗?”赵善坤有些疑惑。 “说,宋熊方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军官一句话,吓得赵善坤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