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换居
梵尘行事向来迅速，萧瑾奕袭击天都的第二日，皇帝的早朝就出现了一位“影侠世家的传人”。中了魅心术的年轻人在众臣面前讲述了梵尘编纂的幽族传说。 千年前，龙翼大战，而后，翼破碎的能量化为幽，汲血为生，形貌可怖。几经繁衍，幽族日渐壮大，为与之对抗，影侠应势而生。六百年前，风王朝召集天下影侠，合力抗幽，最终将其毁灭。而这段历史和传说则由影侠世家代代相传，以防在此后岁月，再生幽魔。 但不料，在煊朝初年，民间竟生出现那般美好的幽之传说，影侠世家遂以为有残存幽族意欲兴风作浪，故展开调查。果然，许多年后，他们发现了残存幽族的踪迹。他们大多数隐藏在密羽教中，待时机成熟，就会幻化出怪异模样袭击凡人。 幽魔不除，世间难安。沉寂百年后，影侠再次奋起除魔。但敌人力量实在强大，故这位“影侠世家的传人”前往京城，几经周折见到圣上，将历史故事告知圣上，祈求圣上效仿风王朝，召集天下影侠，共同消灭幽魔。 年轻男子神色木然地讲完，朝堂上下一片寂静。这突然展现的奇异历史，让众人陷入恍惚。很快，几名禁卫军将两具麻布包裹的尸体抬进来，随后掀开麻布。御座下一片惊叹低呼，那样形容枯槁的尸体实在罕见，似乎他们全身的血都被抽干。 “我的确听说昨夜有怪物闯进天都。”一个大臣声音颤抖着嘀咕。 “想想那夜刺杀圣上的密羽教刺客，那些阵法，还有他们后来的样子，是很奇怪呐……”一个亲历万寿节夜战的武将皱着眉说道。 “你看那尸体没有明显伤口，唯独脖颈上有两个洞，似被利爪穿透，流干全身鲜血……”一位文臣向他身边的同僚讲述自己的分析。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广林王默然不语。 昨夜，他与清什探望铃兰，救下欲寻短剑的铃兰之后，清什就不知去向。他本想去找清什，却又担心铃兰心绪尚未稳定，就坐在她床边，让她握着自己的手睡了一夜，天明时分，也未来的及回虚渊阁看一眼就赶来上朝，不料…… “广林王对此有何见解？”天子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即将目光聚向蹙眉沉思的玄音。 玄音抬眼望向皇帝，又将视线移至一旁神情木然的“影侠”。 “朕昨夜听闻此事很是震惊，亦曾心有疑虑。不过，朕打算下旨召集天下影侠，是真是假，届时便可证明。倘若他欺君罔上，自是罪不可赦。”梵尘未等广林王回应，便说出自己的决定。 “对啊，是真是假，下召集令便知！”一位大臣随声附和。 “可若幽魔果真存在，此令一下，未免会惊动那些幽魔，恐怕它们会先下手为强啊！”另一个大臣不免担忧。 “昨晚天都已发生惨案，还有那夜密羽教刺皇，就算不下召集令，幽魔也会兴风作浪！这位影侠不是说，唯有桦木之刃可灭幽魔吗？那就让全民皆兵，家家都造桦木之刃，加上影侠和煊朝兵士，怕什么！”一位将军大声说道。 “是啊……” “说的在理……” 周围随之响起一些附和的声音。 “六百年前，风王朝召集天下影侠，由当朝太子统帅，对抗幽族。如今朕膝下无子，不能亲自统帅，故朕打算让天下影侠入虚渊阁附阁，以广林王玄音为统帅。那偌大宅院也已空了许久，该热闹了。”梵尘说着，目光落进玄音波澜微起的眼眸。 “谨遵圣上旨意。”玄音恭敬领受。他不能反抗，不能辩解，这一切都是事实，他听到看到并已有体会，只是他未曾料想，历史、传说，竟如此迅速地在世间复兴。 下朝之后，玄音推开那些涌上前恭喜他成为统帅的大臣，急切地离开皇宫，赶回虚渊阁。 微风和暖，清什坐在水边，晶莹湖面映着她苍白容颜，泛起灵动的光。玄音三两步行至她身边，额上竟渗出细密汗珠。 “怎么了，王爷？”她起身，看到他眼中的忧虑。 玄音垂下眼帘又抬起，眉宇间显出一丝痛苦神色，缓声道出朝中发生的事。 梵尘还真是雷厉风行。清什想。 “清什，昨晚——”玄音欲言又止，他猜到，却又不想去证实。 “是萧瑾奕和那些士兵。他们正盘踞在天都附近，想要复兴幽族，，掌控天下。”清什沉声回应，目光飘向城外的幽明山。 “别担心。”顿了片刻，清什望向玄音，浅笑低语：“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半翼化的萧瑾奕之辈已然失去心智，不是我凭一己之力可以对抗。何况他们本是我的血脉，若要我亲手杀他们，很是艰难。” “可是，若四方影侠聚于天都，你的身份……” “该来的总会来。形势严峻，我自会谨慎。”清什平静地说着，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对了，王爷就趁此机会接铃兰夫人接回虚渊阁吧，我先暂住对面的府院，四方影侠即将汇聚至此，我还是小心为妙。” 玄音微微点头，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光却柔和地令人迷醉。 “我这就去音兰居收拾一下。” “清什……”他沉声呼唤，眼中情感分外复杂，令人难以琢磨。 “玄音。”她也想起一件事，浅笑轻吟：“那柄刻有嘲风图腾的短刀，可否送予我？” 他点头，凝望着她的背影飘向音兰居。 午后时分，齐威和舞姬侍女们就将夜铃兰的行礼搬回虚渊阁，安置在音兰居。清什只提了一个小巧的包裹，在玄音的陪同下走到府门口，而娇美华贵的铃兰夫人，也正驻足在门外，微笑着望向两人。 从梵尘的魅惑中苏醒，再经历一场痛苦挣扎，此刻的夜铃兰眼神明媚，神采奕奕，如获新生。她并未忘却什么，而是放下所有，放下旧事，放下名誉和尘俗，只为与心爱之人再携手。 铃兰尽量友好地面对清什。她必须回到玄音身边，而这个无意间闯入虚渊阁的灰眸女子，理应消失。可她深爱的玄音似乎对清什有些留恋，竟让其住在圣上赐予她的府院。铃兰心有所虑，却不便言说，但想到她终又能与玄音相守，亦难掩欢欣笑颜。 “王爷、夫人，来日方长，清什先告退了。”清什浅笑道，屈膝行礼，铃兰微微颔首，回应她一个端庄的笑容。 玄音的目光则始终笼罩着清什，温柔静谧，意蕴幽深。 清什飘然离去，铃兰走近玄音，将他远望的视线收回自己眼中。 “今夜，让兰儿为你跳一支舞，好么？”她柔声软语，握住他的手。 玄音垂眸凝望，神情有些虚无，似乎并未听见铃兰的话语。 “太好了！兰妃，不，是夫人……我和白秋很久没看过夫人的舞姿了，甚是想念……”舞姬凝月收拾音兰居时，发现清什落下的东西，正要追出虚渊阁给她送去，无意间听到夜铃兰的话，便停了下来，情难自禁地表露出心声。 铃兰侧目望向凝月，微翘嘴角，矜持地笑了一下。 玄音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凝月，浅笑道：“也好，今晚，你们就一起到音兰居观赏夫人起舞，本王抚琴助兴。” 铃兰的目光悄然黯淡，她原本只想要琴舞相融的二人世界。 “你手中所拿是何物？”玄音蓦然发现凝月握着一枚半圆形的玉佩，眸子里闪动的光，不由地微微发亮。 “这个吗？”凝月舒展掌心，露出玉佩真容。 玄音未语，直接从她手中拿过玉佩。 “这是清什姑娘不小心落下的。我曾看见她坐在水边摩挲这块玉佩。清什姑娘好像挺珍惜它，我正准备给她送去呢。”凝月解释道。 “兰夜坊的女子果然心地善良。快去吧，别让清什姑娘着急了。”铃兰柔声说着，就要去拿玉佩塞回给凝月，却不料玄音随即将玉佩握进掌心，脚下生风般地旋出虚渊阁，直奔对面的府院。 清什尚未在新宅坐稳，玄音就赶来造访，是放心不下她么？清什垂眸浅笑，指尖微动，紧闭的府门瞬间敞开。她立在院内的树下，目光柔静地望向步履匆匆的广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