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云莫
清晨的幽明山，雾气缭绕，远远望去仿若飘渺仙境，行走其中又觉此身已隐于世外。蓦然间，清什想起幽之传说中的那句描述，“藏而不露，笼之于内，犹如轻云拥明月，山雾绕红叶”。一路从喧嚣热闹的天都走来，倾身没入这空寂林中，恍然之际，令她心境澄澈。 她迎着潮湿微风，幽幽地飘向山间。为什么感受不到上官云莫的气息呢？如今的距离已足够接近。清什不由地皱起眉，加快速度前往藏有影侠的方位。 清什本是打算进幽明山善后，弥补她不应触犯的禁令，杀掉影侠上官云莫。却不料只过了两个晚上，他便消失无踪。难道影侠超凡寻常，不需七日便可成幽？或者，有人误入此地，将他救走？ 清什沉心思索，缓步走出山洞。阳光透过茂密枝叶洒在她身上，弥漫着令人迷恋的温暖。她低垂眼帘，开始催动意之力召唤方圆百里外的同族，这是属于幽之祖先的特殊能力。清什知晓，梵尘亦会感应到她的召唤，但这是能够找到上官云莫的唯一办法，无论他成幽与否，只要他此刻正游荡在天都城内或近郊之地，清什都能找到他。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体力的幽术，很快，不久前才饱腹的清什再次饥肠辘辘。所幸她的努力终是获得成果，几乎是同时，梵尘和上官云莫感应了她的召唤，清什亦判断出两人的方位，他们都在幽明山对面的城郊，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阴云涌上眉宇，清什疾风般冲向山下。 今日散朝较早，梵尘心血来潮，带着一队人马到城郊的围猎场狩猎，同行的还有广林王。 树下吃草的鹿儿似乎察觉危险到来，撒腿飞奔，却无论如何逃不出围场的高栏。而兴致勃勃的梵尘刚把弓架上，就感应到清什的召唤，犹豫之际，轻巧的鹿儿中了广林王的箭，惊叫着栽倒在土里。 梵尘并未在意，目光转向幽明山所在的方向，眉头微蹙。 广林王派随行侍卫去拿猎物，侍卫接令，策马去往围场边缘。他停在死去的猎物前，纵身跳下马，单膝及地，抬眼瞬间，倒吸了口冷气，四肢顿时变得分外僵硬。 一张苍白的脸从树后探出，眼圈和嘴角红得仿佛要渗出血，目光贪婪地盯着他，仿佛盯着一个鲜美的猎物。 侍卫还未喊出声，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劲力量推到在地，手腕被狠狠掐住，身体也被按住，丝毫动弹不得。苍白的面庞越靠越近，最后竟埋首于她颈间。他差点窒息，好在玄音的剑锋及时刺进那人肩膀，他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侍卫斜睨了皇帝一眼，他脸色阴沉得吓人，着实罕见。 “你是什么人？”玄音拔出剑，将染血剑刃架在那人脖颈上，声音严肃但不冰冷。 那人没有回答，脸色愈发惨白，眼圈比之前更红了。猛然间，他转头侧望，玄音和玄秀也不由地随着他的目光移动视线，只有梵尘皱着眉垂下眼帘。 清什如隔世仙子，自半空翩然降落至围场中央。 “清什参见圣上、广林王，圣上万岁，王爷千岁。”紧迫之际，清什不忘礼节，毕竟还有很多人看在眼里，她必须随时随地维护梵尘的皇权和威严。 “平身。”梵尘冷冷地说道。 清什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却转而朝向她，缓缓跪在地上。 梵尘抬起眼帘，眸中映出清什的容颜。清什望向他，目光里闪烁着几分歉疚之意。她疾行而来，终是迟了一步，新生幽族上官云莫，到底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今，要怎么做？梵尘和清什，似乎都失了主意。 上官云莫向她跪拜，便预示着对她认祖归宗，她感受到血脉的传承与相连相依，清什深知，自己无法遵循最初的计划杀了上官云莫。 “莫儿。” 清什温柔的呼唤打破弥漫困惑的寂静，她快步走过去，双膝及地，紧紧拥住上官云莫。“要想活命，一切随我。”她低声耳语，旋即松开他微颤的肩，望向旁侧静立的两人。 “圣上、王爷、家弟云莫数年前中了寒毒，始终未得治愈，不时发作，便癫狂异常，若方才有冒犯之处，还望圣上、王爷网开一面，饶过他。”清什抑扬顿挫地说着，握紧上官云莫的手腕。 此刻，上官云莫正与自己彭勃的渴望斗争，他完全遗忘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只知身边这个灰眸白肤的异丽女子是他必须跪拜遵从的人，只知他现在全部的渴望只为那些人体内涌动的热血。 “这就奇怪了。清什姑娘不是独自遇到广林王，一路随他至天都么？缘何又冒出一个患有癫狂之症的兄弟？玄音，清什姑娘可曾向你提及过她的这位亲人？”梵尘冷冷地问道，寒气四溢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上官云莫脸上。 “回圣上，清什姑娘确有提过此事。她曾言自己有位同胞兄弟，多年前中了寒毒，时发癫狂之症，后被送往天都寻访名医，几经辗转，音讯渐失，而清什姑娘此番前来天都，所为之一便是找寻亲人。”广林王平静从容地应答，叙述简短却周密，更省了清什继续解释的力气。 清什抬眼望向玄音俊美的容颜，轻扬嘴角，朦胧的神情似为感激，又似对他予以的这份默契而暗生惊喜。 梵尘幽冷的目光落入她灰眸。 “既是如此，清什姑娘就先带他回虚渊阁，晚些时候，朕会派宫中最好的太医前去，为姑娘的兄弟诊治。”他语气平稳地说道，神色保持着帝王的威严，转身跃上马背。 “玄音，随朕继续打猎！”梵尘沉声下令，没再看清什，策马奔向围场中央。 玄音望着梵尘的背影静立片刻，转向面向清什“姐弟”。 “回去吧。”他幽声道，目光温润如玉。 清什温柔地笑了笑，握住上官云莫的手腕，飘然离开围场。 回到虚渊阁，清什没有惊动任何人，将上官云莫悄然带回房间。随即她唤来几位舞姬，用魅心术迷惑她们，分别从每人身上取等量的血，喂给上官云莫。 苍白的男子被清什的意之力束缚，僵直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痛苦难耐的表情直到喝下所有温热的鲜血后，才得以舒缓。 清什一脸愁容，她知道，梵尘定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 上官云莫饱腹后，迷蒙的眼神落在清什娇小的脸上。 “jiejie……”他柔声呼唤，冲她露出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