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指挥的境界
惊人的消息传开，在验证传承法典仪式过后的庆典上，灰山伯爵遇刺身亡。 据说在刺客总有两人，首先是一个隐匿在人群中的金发法师，他用了一个闪电般的魔法但并没有对伯爵造成致命伤害，另一个是潜伏在远处建筑群中的弓手刺客，他射出了致命的一箭，那支黑色尾羽的水晶长箭穿透了盾卫与法师的保护取走了伯爵的性命。 许多在广场上参加庆典的居民们都看到了伯爵的尸体跌落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而且两个刺客都没有被抓住，金法法师当场化成群鸦挣脱了禁锢从天上飞走，而那个弓手却消失在了王都之中，据说亨特将军派人在王都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都没能找到那弓手。 一时间人心惶惶。 只有一些贵族知道那个金发法师刺客被称为灾祸之鸦，其实是伯爵麾下的首席法师，并由此猜测到第一次刺杀很可能是伯爵自己的谋划。 更有小道消息称灾祸之鸦在逃离不久后又暗中回到了王都，说他来找埃西尔殿下寻求庇护，解释他的刺杀只是伯爵自导自演的闹剧并表示暗中的弓手跟他毫无关联。这个小道消息有很高的可信性，因为摄政王陛下并没有发布对灾祸之鸦的通缉，只是命人追捕那个弓手刺客和一个可疑的“金发法师”。 无论在哪个国家，刺杀贵族领主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不管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刺客本人一旦被抓住一定会被处以极刑。 尤其是在第四纪元神圣联盟的旗帜下，堕落的职业者会受到神殿的追查，几乎没有人能从执法队的追捕下逃出法网，因此在托德尔这样的刺杀很少发生，尤其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刺杀行动，几乎可以肯定只有最丧心病狂的邪教徒才干得出来。 王都已进入全面戒严状态。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看到守备团全副武装的卫队巡逻，城门的出入行人都要受到严格的排查，一些商队因此而延误了行程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此事，原本热闹的王都似乎一夜之间就清冷了下去，居民们一到夜晚便闭户不出，生怕遇到丧心病狂的杀手。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甚至不是那个不知踪影的刺客，而是洛萨的局势。 洛萨的局势到底会如何走向？ 灰山伯爵在王都遇刺身亡这事在洛萨贵族中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心存疑虑的领主连夜离开王都返回领地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剩下的则在议事厅中乱成一锅粥，争吵着该如何处理这次事件。 “战争已不可避免！必须主动出击！” 一些人认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灰山领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灰山伯爵死在王都，灰山领一定会把愤怒都倾泻到埃西尔陛下头上，他们要求埃西尔陛下集结军队立刻向北境进军，先发制人。 “率先燃起战火不明智，应该拉拢灰山领！” 另一些人则表示应该拉拢新的灰山伯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刺杀的蹊跷，无论灰山领是谁继任都不会贸然发起战争，应该尽力拉拢，把这一个缓解局面的机会。 两方僵持不下，在议事厅中扯着嗓子争吵，嗓门之大都快把拱顶上的花窗震碎了。 而坐在上首摄政王座上的埃西尔看起来更偏向保守的一方，他调集了一部分军队，但并没有向北境进军的意思，应该是打算先等待北境的消息再做决定。 果然战争并未爆发。 虽然灰山伯爵遇刺身亡这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与埃西尔不和的贵族纷纷声讨埃西尔忽视了贵族安全，但北境的那些领主们却突然集体失声，仅仅只表示了对伯爵身亡的惋惜与悼念。 更出人意料的是，据说灰山伯爵的遗嘱上宣布由次子继承爵位，而一向受他重视的长子则被指派了一个闲职。这在以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伯爵的次子不但不受重视，还先天便有残疾，腿不能行，哪怕是生命神殿都无法医治。 灰山伯爵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生来残疾的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没有知道伯爵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长子认为遗嘱被人篡改过，坚决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并想用他在政务中多年积攒的人手发起叛乱，通过武力逼迫他的弟弟让位。 只是这场“叛乱”刚刚开始便已结束。 消息传来，那残疾的弟弟不知如何得到了更多的军队支持，派遣精锐的士兵连夜清洗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员，那一晚上堪称血流成河，只有少数等阶较高的职业者得以脱逃，至于他的兄长，则被他关入不见天日的黑牢之中。 这场清洗过后，身患残疾的弟弟举办爵位继承仪式，整个灰山领再也听不到半点反对的声音，北境其他的大小领主也没有任何反对，纷纷送去贺礼，行动统一得让人不寒而栗。 让人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新继位的年轻伯爵给摄政王埃西尔送了一封信，表示目前领地内较为紧张，不便来王都受封，希望摄政王陛下可以理解。另外，他表示他与他父亲不同，也不认可之前父亲的理念，今后不会再与埃西尔陛下发生矛盾，当然，他也支持斯特雷耶殿下尽早加冕，希望下次来王都时可以商讨具体的事宜，最后他还要求埃西尔陛下尽快找到凶手，将其正法。 到这个时候已没有人会再认为这位年轻的灰山伯爵心思简单，大家都知道他不但谋虑深沉，手段也是格外狠辣，但不管他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至少没有立刻做出太激进的行为，洛萨总算又多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王都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追查凶手的任务主要交由自然神殿，伯爵的遗体由他麾下的护卫护送回灰山领，议事厅里争吵的声音每日渐渐轻了下去，似乎这件事便在各方的努力下慢慢平息了，人们的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容。 但大家其实都清楚，这件事的影响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消除，这件事给洛萨带来的改变也绝不只是一个新的更年轻的伯爵…… 还有更多…… …… 洛萨南境的海港小镇。 一向平静而祥和的哈里特港这几天又热闹了几分，原因无他，受人们喜爱的领主少爷，莫林·卡兰德从魔法学院放假回来了！ 说来也是奇了，从小莫林就在小镇上训练，他的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谁都没怀疑过他将来会成为一个厉害的战士，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但去年夏天的学院考核后，不知怎么他居然去了魔法学院，还是托德尔最好的魔法学院，大家也不知他为什么想成为一个魔法师。这一年不见，个头窜了一大截，身材却丝毫没变瘦，显然在魔法学院过得也不错。 就是皮肤变白了点，这可不太好。 北边那种地方，阳光肯定是没哈里特港好的，而且魔法那么难学小莫林肯定天天都躲在屋子里看书，说不定一整天都见不到一次太阳，这么下去时间长了哪成。 于是好多人都送来了补身子的海产和野味，被卡兰德夫人烹制成各种美味佳肴，让少年吃得不亦乐乎。 居民们也收到了莫林的小礼物，那是他不远万里从伊露维塔带来的，各式各样有意思的炼金玩具和饰品，以及好多好多魔法糖果，为了把些东西背回来少年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虽然许多物品在大城市的商铺里都能买到，但这可是领主少爷亲自背回来的，当然要更加珍贵。 派克男爵并没有在王都逗留，一来他也懒得趟那浑水二来大多数人都希望他早点离开王都，他也乐得自在。 在观礼的第二天他便带着莫林与艾德返回了哈里特港。 此时的男爵宅邸中，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派克男爵正在和莫林激烈地对战。 地面上是一片摊开的金属平板，上面幻化出一小块山地，派克和莫林各站一边，指挥着模拟士兵战斗着。 听说莫林加入了伊露维塔的指挥战队，男爵忍不住便和少年“切磋”了一盘，为了展现长辈风度标榜长辈实力，他大方地让少年多用了许多兵力，叫嚣着给少年表演一场在正面战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典范。 然后他就输了，而且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输掉战斗的派克男爵那可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都能塞进好几个鸡蛋。在听到莫林指挥着模拟士兵发出嘲笑后，男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咣当拍了一下金属板，板面上的魔力通道一阵闪烁，那些模拟士兵统统消失不见。 “咳，兵法有云，敌众而我寡者，不可力敌！”男爵说道：“这就是硬要以少打多的下场，这下你总该印象深刻了！” 说着他挤出了个笑容：“来来，教学结束，势均力敌才有意思，这次可不让着你了。” 莫林点兵应战。 一场苦战之后，派克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哈哈道：“怎么样？跟你老爹比起来还差上一大截呢！” 少年自然不服，点兵再战，再败。 看起来男爵似乎是习惯了少年的指挥强度，赢得越来越轻松，几盘下来，同等兵力的正面战斗中，莫林已完全没了赢面，而且男爵并没有用太多战术策略，只用最基本的战阵和少年进行正面的搏杀，这算是莫林最擅长的了。 “哼哼，你老爹我当初纵横指挥联赛，无人能敌，你想赢我还得再连上几年……不对，想赢我可不知得再练多少年啊哈哈！”男爵得意道。 不服输的莫林接连挑战，却越输越惨，他感觉自己在老爹的磨练下又有了不错的进步，但对上男爵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老爹这几次搏杀给少年的感觉和蒂尔娜的风格有些相似，极其缜密就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魔法机械一般。 但男爵指挥的部队却格外强大。 少年感觉哪怕是他指挥得像男爵一般严密也没这么强，同样的士兵在老爹手里似乎比在他手里要厉害一些。 “老爹你作弊！”莫林气愤道。 “你才作弊呢！我威名赫赫的狮鹫之盾跟你玩战棋卡牌还作弊？！”男爵气道：“我这明明是实力强劲！” “没作弊的话怎么你的模拟士兵要厉害一点的？！”莫林不服地问。 “呃？”男爵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明明是一样的士兵就算我像你那样指挥也没有那么厉害！”莫林叫道：“你自己承认了？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承认什么了啊我？”男爵翻了个白眼：“我可没作弊！能赢你可都靠着实力！至于你说的我的模拟士兵要厉害一点，那是因为我有厉害的技巧，你还不乖乖向我请教？” 说完昂首挺胸，双目微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等着少年求教。 只是等了半天耳畔都没想起求教声，男爵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少年还是一脸不信地看着自己，终于憋不住说道：“其实吧，指挥艺术里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则，你知道是什么不？” 指挥原则少年读过许多，但看男爵说得神秘兮兮的，他干脆地摇摇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派克摇头晃脑地说。 “这我也知道啊！”莫林没好气地说道，果然老爹又开始讲些不靠谱的东西了。 “你看，你虽然知道，但是不会用呀，”难得能在少年面前夸夸其谈，派克显得相当得意，说道：“其中这个‘知己’便是我能赢你的关键。” “嗯？”少年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到关键所在。 “‘知己’，‘了解自己的实力’，在模拟战棋中可不光光是知道自己部队的战斗能力数值就行的，”派克在对战板面上召唤出五个士兵：“这五个都是一阶长矛手，但你觉得他们五个是一样的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刚召唤出来又没有受伤，又都是同一兵种的士兵，会有什么不同？”莫林问道。 男爵笑了笑，下了个命令，其中四个模拟士兵两两厮杀起来。 拼杀之下，战斗很快结束，赢得战斗的两个模拟士兵重伤几乎没有了战斗能力，但这两个士兵赢了。 一道电光闪过少年的脑海：“难道说——？！” “——不同的模拟士兵，他们的战斗能力其实有微小的差异。”男爵揭开了答案：“模拟战棋是一项很细致的物品，虽然同一个兵种卡牌召唤出来的模拟战士差异不大，但彼此间多少都存在差异，甚至他们还会有一个隐藏属性‘失误概率’，这也更符合真实的军队中士兵的情况。” “我之所以能赢你赢得这么轻松，是因为我对这些实力有高下差异的士兵进行不同的划分与指挥，同一个兵种的正面厮杀，我的实力稍强的士兵抱团在一块儿，当然就能很快击溃你实力混杂的士兵小队。”男爵悠悠说道。 “这样也行……”少年只感觉有一片模拟指挥的新大门在他面前打开：“可你怎么分辨那些士兵微弱的差异呢？他们身上又没有具体的战斗能力数值。” “当然是靠观察，”男爵像只孔雀一般挺了挺胸脯：“在战斗中一边作战一边观察每个士兵不同的表现，然给在逐渐给他们进行指派分划，最终形成局部优势赢得战斗。” 少年幽蓝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老爹你居然能做到一边作战一边观察每个士兵表现的细微差异？！这……这么厉害？！” “哼哼，”派克浑身舒畅地说道：“早跟你说过你还有好多要学的！什么时候能做到我的一半，什么时候你才真正算是入了门！” “少年，路还长着呢！”